又闻槐花香

不记得哪本书上说过一句话印象颇为深刻：味道是有记忆的。随着年龄增长，那些高堂盛宴的精美食品渐渐淡出视线，倒是儿时那些山野味道时时萦绕在心间。

从春节过后，随着田间地头逐渐的复绿，大自然的馈赠也就按着时节轮番地来了……

先是荠荠菜，悄悄地隐匿在麦田里，在料峭春寒的早春时节为猫了一冬的人们送上第一道开胃菜；再下来，就得算是香椿芽儿了，暗红的嫩芽在房前屋后悄无声息地露头，光秃秃的枝桠在某一个你不经意的早上就已是春光乍现了，独特的风味让爱的人爱不释手，厌的人远远逃离；接下来，四月间的春风真的就是就忽如一夜吹开了整个春天觅食的压轴大戏：槐花儿。

关中平原雨水缺少，能普遍栽植的树种很少。洋槐树因木质坚硬可做家具，对土壤要求不高可抗盐碱等优点，成为栽种的主要树种之一，房前屋后，村子周边都种植了不少。

一到洋槐花儿开放的季节，整个村子都弥漫着那清甜馥郁的花香，嫩绿的新叶映着洁白的串珠状花朵，在仲春明媚的阳光下格外的清爽娇艳，把不大的村庄装扮的分外美丽。

甜丝丝的香气让整个村子的人们都有种莫名的喜悦和欣快，吸一口清爽又甘甜无比的空气，抬头看一眼自家屋后的槐花树儿。男人们不声不响地在放工之后用铁丝拧成半圆的圈儿，再找出一根粗细均匀的竹竿，把半圆的铁丝圈紧紧地固定在竹竿上，一件趁手的专用工具就算做好了。女人们则紧着洗刷好要用的竹笼或者柳条笼，放在阳光下晾晒干净。最着急的恐怕要数孩子们了，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槐花儿开得怎样了，回头就嚷嚷着汇报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等待大多数的花儿都处于含苞欲放或者半开不开的状态时，一场关乎民生的盛大活动就拉开了帷幕。

仿佛不约而同似的，随着花开的节奏，大家伙总是能约上三五好友一起赴这场春天的约会。只见早已急不可待的“小猴子们”正大光明地在母亲们的许可下三五下爬上树冠，或蹲或坐在枝杈上，去采摘开满繁茂槐花儿的小枝丫。随手捋一串儿洁白的半开放的花苞儿先放在自己嘴里，不待咀嚼，那股特有的香味儿就已是窜满了整个口腔。嚼上两口，清甜的汁液从舌下划过，妥帖到让人眯眼，禁不住想再来一串。而小手此时却毫不停歇地又伸向了另一个小枝丫，并随手将满是串串繁茂槐花的枝丫扔到树下，母亲们则在树下一边大声喊着自己孩子小心点儿，一边手脚麻利的拾起被扔在地上的小枝丫，熟练地捋下雪白的槐花儿到柳条笼里，间或与同来的姐妹邻里唠着家长里短，并随手把只剩下叶子的小枝丫堆放整齐，等着带回家让圈里的羊儿也美餐一顿。

不大一会儿，近处的小枝丫摘完了，专属工具此时就派上了用场。只见“小猴子”熟练地把杆子伸到想要拧下的树枝旁，转动杆子，把树枝绞在竹竿最上边的半圆铁丝圈里，几个圈下来，清脆的一声“啪”响，那个树枝就被拧了下来。再反方向转几圈，拧上的劲儿松了后，树枝垂直下落，落英般纷纷坠落在地上，引来母亲们的又一轮忙乎。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太快，等大家伙的柳条笼里面都已堆起莹白的小山样收获，才惊觉已忙出了薄汗，而树上的“小猴子们”此时也大多喂饱了自己的五脏庙，只专心着向更高的枝头伸出竹竿，绞下更繁茂的枝丫，斑驳的阳光洒在树上，照射出金色的光芒，更映衬的槐花儿格外的洁白芬芳，而童年这帧美丽的画面却永久的烙印在了记忆里……

傍晚时节，炊烟袅袅在村庄四处升起，晚饭时候该是主妇们分享厨艺的时刻了。“小猴子们”在妈妈的授意下你端着一碗槐花麦饭送给村东头张大娘，我拿着几盘槐花饼送给村南的李奶奶，回来的时候就换成了槐花饺子，槐花馍馍，槐花馅饼……这个傍晚，男人们都蹲在自家门前品尝着主妇们的手艺，不时要点辣椒油，要头生蒜，吃的满足又惬意，主妇们在忙碌了一个下午后，此时也难得的轻松自在，边吃着自己的作品，边唠叨着邻家送来的不一样的槐花吃食的优点和缺点，顺便安排几句明天的劳作，小猴子们则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已经凑堆去玩弹珠了。暮色不知不觉间降临，小小的村庄一片祥和静谧。四月天，正是一年之间最美的季节，而充斥着槐花儿香的儿时村庄也成了记忆里最美的那一页。

时光荏苒，渐渐长大后，因工作需要走过了不少地方，也尝到过很多地方特色和佳肴美味。可不管身在何处，每到仲春季节，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寻找路边田陌间是否有那一树的绿白相间，找不到的话，心中难免会有几天有似有若无的失落。如果找到了，也总是会在某个不甚忙碌的午后约着三五同事踏春踩青，去赴这一场春天的约会。既重温儿时的快乐，也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不一样的放松和春色。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也总是会在这个季节不声不响地在冰箱里面存满这大自然馈赠的春鲜，只为在某个游子归来的日子里，能给女儿做一顿迟来的槐花盛宴，看着她狼吞虎咽后，然后满足地露出欣慰的微笑。

此刻，在这个仲春的午后，写下这一段思念的文字，脑海里不由映出那些打槐花儿，吃槐花儿饼的幸福时刻，轻嗅四月温热的阳光，空气中似乎飘来一阵淡淡槐花儿香……

作者简介

邢卉，女，1974年生，陕西咸阳市人，国有建筑企业管理人员。先后参加过贵广高铁、大西客运专线、秦岭终南山隧道、济鱼高速公路、广吉高速、西镇高速、张南高速的建设。爱好写作，多篇散文和随笔见诸网络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