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当年参加高考(散文)
我激动成什么样子
赵培龙
1977年恢复高考,对于平民子弟来说,这是一条金光大道,自是喜出望外。欣喜之余,便是满脸愁云。十年浩劫,读书无用,贸然走进考场,知识溃乏,脑袋空空,拿什么考试?唯一的办法就是全力以赴,抓紧补习功课。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像我,课余时间和春秋两个忙假,都要参加生产队劳动,虽说后来插入了“三时工读班”(高中班),但主课学的是“三机一泵”。至于文化课,数学只学了“不等式”和“优选法”,物理课主要学了“195型柴油机”,化学课偶尔上课,倒是语文课学的内容多一些。也就是说,要参加高考,我必须从零开始,心无旁骛,从初中开始补课。
恢复高考通知正式下发后,“三时工读班”解散,同学们被分插到时堰中学几个正式班次,我转到了溱东中学高中班。为了准备高考,我将曾经刻苦学练了8年多的笛子丢到一边,不看电影演出,不看与高考无关的闲书,不再打乒乓球等。也就是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补习书。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可想而知,这一年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死功夫。
1978年7月,我参加高考。由于化学拖了后腿,五门100分的卷子,我考了299.5分。这一年,江苏省的高考体检分数线、征求录取分数线确定为300分,我以半分之差名落孙山。我的大哥以平均90分的好成绩,被南京工学院盐城分院录取,此时他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二年级。我虽然很失望未被录取,但对于高考充满了信心。这一年,我高中毕业。为了生计,我决定先找份工作,然后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复习。恰巧,此时公社电影院和广播站招收两名工作人员。面试、笔试后,我和一个姓李的小伙子脱颖而出。我白天协助一位姓赵的编辑采编自办节目用稿,或在电影院协助一位姓陈的下放女知青售电影票,晚上到电影院检票查票,每月工资27元左右。由于是新同志,从上到下,包括看门、打扫卫生的员工都将我唤来叫去,整天杂七杂八。晚上电影散场回到宿舍后才有一点时间复习。加上吃商品粮的朦朦胧胧的女朋友家人的坚决反对,我更加心烦意乱。1979年7月,我再次走进考场,成绩可想而知,距离体检分数线差了50多分。我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挫伤,从而对高考失去信心,自以为工作稳定,收入尚可,任什么人劝说都不想再碰书本复习。为此,我父亲十分恼火和失望。
这时出现了的一个姓姜的朋友。一天,由于余票差额出现差错,我与影院姓沈的负责人发生了冲突,想想一年多的忙七忙八,越想心情越坏。姜劝我,与其在乡下这样混日子,不如复习参加高考,说不定就能跳出农门。我心情尽管不好,但似乎自我满足,根本听不进劝告。
日子到了第二年早春。一个周末,姜邀我去溱潼镇散散心。吃完中午饭,我们一起看电影《屈原》。散场后吃了一碗面条,我们继续看第二场电影《机密图纸》。我纯粹抱着散散心的态度看这部影片,但万万没有想到,一对年轻夫妻牵着孩子从远处走来买冰棍的画面把我怔住了,此时一个严肃的问题蹦进脑子:画面多美啊!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这样人幸福生活?怎样才能有这样的生活,现实的路子只有一条——高考!我终于开窍,猛然醒悟!不知哪来的果断,我立即起身,离开影院。姜懵了,问我怎么了?我说,走,回去复习,参加高考。姜先是一愣,继而高声称赞:这就对了!
回去后,我横下一条心,辞去工作,与恋爱的女孩子不再联系,丢掉一切业余爱好,参加溱东中学高考补习班,一门心思投入复习。那股绝决的举动,令我父亲高兴之余,百思不得其解。我制定了详细的复习计划,打起了题海战役,专攻数理化难题,没日没夜争分夺秒苦补恶补,最终成为补习班上的学习尖子。
1980年7月我自信地走进考场。考完后,我胸有成竹,但仍然担心卷子不难别人同样考得较好。分数公布之前,我心情纠结,决定去兴化散散心。快到分数公布的日子,我从兴化坐船,黄昏时分到达戴南镇。我本想在大姐家待到第二天回家,这时大姐恰巧碰到同村村民,那人说我考取了。大姐喜不自禁,连忙追问消息来源。那人说村上早就传开了。得到消息,我心潮澎湃、激情难抑,根本待不住了,决定立即步行回家。
夕阳西下,红光满地。我一路欣喜,奔跑跳跃,脑海中过电影一样回放过往生活的艰难困苦和高考复习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当然也想起了那个不再联系的女孩子及其家人。我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叫……平时五十多分钟走完的路,不到半小时我就奔到了村头。一进村了,一片议论,全是羡慕的目光和夸赞。进了家门,父亲笑逐颜开,说我考了全县第三。那天晚上我语无伦次,坐不住、吃不下、睡不着,喝了三两白酒仍然无法入睡,索性拿出唢呐吹了一段《丰收锣鼓》, 引来众邻居围观。父亲拿出糖块香烟打招呼赔不是,说影响大家休息了。隔壁的九奶奶说,这多喜庆多好听啊,一边乘凉一边听三小伙吹,古当先中了举要放爆杖唱大戏敲锣打鼓热闹好几天呢。众邻居纷纷附和热议。
想想吧,我简直像范进一样疯疯癫癫,激动成了什么样子。现在真不知怎样形容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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