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的女人(纪事散文)
寒假回家,在小区里又遇到那个养狗的女人。不过她好像不单养狗了,她怀里还偎着一只猫,身后跟着两只狗:一白一棕,一颠一颠的。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养狗。那大约还是十年前,她身边有三只狗:两只白色的,一只棕色的。她总爱抱着其中一只,让另两只跟着她。不管冬夏,她都喜欢穿着睡衣在小区里遛狗。冬天,她怀里的那只狗被她用棉睡衣紧紧裹在怀里,看上去舒适惬意。
小区里养狗的人还很多,其中有个年轻女人,养了一只大狗。那条狗全身黑色,很是机敏。女主人把一只红色的小球往空中一抛,黑狗便纵身一跃,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扑过去,转眼间,球就被衔在嘴里。女主人为它取名“黑娃”,我们也都亲切地称呼它“黑娃”。
黑娃在楼下追逐红球的场景,几乎隔一天就会上演一次。不过那么大一只黑狗,我可不敢逗。我和同伴爱逗的,是那些既可爱,又没什么攻击性的小狗。住一楼的人家,都有一个小院子,很多户都养小狗。有一户院子里的栏杆空隙很大,小狗便从缝隙中把头挤出来,后脚再一用力一蹬,身子也终于被挤出来。我们喜欢逗这样的小狗,先拿一点食物引诱它出来,再认认真真的继续喂它食物。那只毛茸茸的,像球一样浑圆的小白狗,最爱吃火腿肠,另外一只土黄色的小狗,则对法式小面包情有独钟,因为它的毛色,我们叫它“土豆”。
我和同伴喂狗的食物,当然不会从家里拿,而是到离我们家最近的一家小超市买。那家小超市颇有特色,它是租的小区楼房的一层,从楼房的两侧均可以进入,只是有一侧的入口不是门,而是一扇窗户。因此,那扇窗前总挂着一串铃铛,以便让腿脚不方便的人不用跨入,只需摇一摇铃铛,店主便会出来。
店主是一对老夫妇。老爷爷和老婆婆成天笑盈盈的。小超市里最吸引我的是那台烤烤肠的机器,老婆婆把冻得硬邦邦的烤肠从袋子里拿出来,烤肠外表皮还沾着薄薄的一层冰霜。它被铁夹子夹到烤箱里,放在两根滚动的铁柱之间。不一会儿,翻滚的烤肠就褪去了冰霜,露出油亮亮的橘红色。再烤一会儿,那层表皮就会裂开一个口,里面鲜嫩的肉露出来,焦焦脆脆的。老婆婆选出烤好的,用竹签串上,递给我们。一块钱一根。
我和同伴一人拿一根烤肠,还不忘给小白狗和土豆带火腿和小面包。看到我们带食物过来,它们急切地、偷偷地从栏杆间挤出来。我们四个蹲在小角落里,一起悄悄地分享食物。
也不知是哪一天,同伴突然告诉我“黑娃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毒死的。”
“为什么毒死它?”
“很多人怕大狗。”
听说,前几天有只大狗咬伤了一位住户,于是几天之后,好几只大狗就都被毒死了。我为黑娃惋惜,同时想着她的女主人一定伤心欲绝。结果没几天,我忽然看见那个年轻女人,又牵着一条黑狗,用红色的小球诱它跳跃。那是黑娃吗?不是黑娃。但那条狗像黑娃一样敏捷,只见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球就被衔在嘴里。
傍晚,女主人用绳套上黑狗的脖子。那只狗精力充沛,在前面大步跳跃,女主人被狗踉踉跄跄地拉着。夕阳映出她们黑色的影子,投在石板路上。
黑娃死了。小白狗和土豆还在,我们还是爱去小超市给它们买食物。小超市换了主人,新来的店主仍是一对老夫妇。我发现他们已经把烤炉给撤走了。我走到柜台前,拿着火腿和面包,正从裤子口袋里数零钱。老婆婆沙哑干瘪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上次拿了我家的东西。”我抬头望她。“你上次拿了我家的东西,没给钱。”
“没有这样的事。”我有点生气。
“你和那个扎着辫子的姑娘一起。”
“我没有拿。”我是冤枉的。
老婆婆的脸涨得红起来,眼圈也红了,像是要哭。我盯着她,她眼珠子从我身上恶狠狠地一扫,转向一边,嘴里喃喃自语。
她根本不信我。
“好啊,你说我偷东西,我偷了什么?”
“公鸡奶糖。我看到糖从你包里掉出来。”
“有本事你调监控。”
“这里没监控。”
“那你凭什么冤枉我。”
“我看见的。”
我真希望店里有监控,那我便让她一天一天地翻记录,看看究竟是哪一日哪一分哪一秒,一颗小小的公鸡奶糖,从我的包里掉出来。
也许,只是我某天经过货架的时候,碰掉了一颗糖而已。
我的同伴离开超市前,顺走了一瓶咖啡,她大摇大摆地穿过窗户,甚至还碰响了那支铃铛,“叮叮叮”。她说这是为了给那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婆一点颜色。离超市的不远处,我们荡着秋千,同伴悠然打开那瓶咖啡,津津有味地品尝。
我看见不远处,那扇窗后躲着一个人影,是那个老婆婆。她正看着我们喝咖啡,红红的眼睛。
从那以后,我再没去过那家超市。不久后,我的同伴搬了家。那户住一楼的人家也修缮了栏杆,小白狗和土豆再也挤不出来了。
我问那个养狗的女人,为什么抱着猫,她淡淡地告诉我,从前那只白狗年纪大了,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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