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民:煎饼味香
煎饼味香
徐福民
煎饼,曾是我老家人的主食。现在农村生活水平高了,吃的主食,不是过去那样单一了,什么米饭、馍馍、烧饼等等样样都有。
我小时候的农村,家家基本上都是过着粮菜自种、穿衣自缝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所以农村妇女啥都要学,啥都要会。特别是烙煎饼,更是她们的必修课。俺娘不仅会烙,而且名声在外。她烙的煎饼,又匀又薄、团团圆圆,不湿不干、火候正好。我从小就是吃着俺娘烙的山芋干煎饼长大的。
俺娘烙煎饼好吃,但她从不让我们说“好”字,还常对我哥和我讲:“衣能遮体,饭能饱腹就行了。”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才觉得这句话很有用意。也许是受此影响,我对吃穿向来喜欢随随便便,从不会有什么挑剔。现在我又对自己的小孙女说,酸甜苦辣的东西都要能吃,越是苦的,吃到胃子里就会越甜、越舒服。我不知道她能否听懂,反正我希望她们都能过惯粗茶淡饭的生活。
我记得那时的煎饼,主要是山芋干做的,像小麦、玉米之类的煎饼都很少见到。不是她们不愿做,而是因为小麦和玉米产量低、种植少,特别是山区那就少之又少了。因此粮食煎饼,只能在年关的时候烙上几十张,以备年后招待姑舅家来的客人。只有这时,我和哥才能吃到粮食煎饼。那种味道呀,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香很香。
烙煎饼技术的高低,那是日积月累的过程。谁勤快谁有悟性,手艺自然就好。而推磨磨糊子,是烙煎饼的前道工序,要求糊子能磨得越细越好。那时,我们村子里几乎所有人家都是靠人来推磨,只有家里饲养牲口的,套上骡子或是驴就可以代劳了。推磨这活特别累人,尤其是磨山芋干子,它要比磨小麦、玉米涩得多,而且出糊率低,真的费时费力。推磨的时间一般都是在下半夜,因为必须在早上推完烙完,不影响下地干活。谁家如果做不到这些,就会被邻里笑为懒汉。俺娘是个要强的人,每次煎饼烙完,收拾利索,下地干活还能走在前头。
父亲一直在外地工作,我哥和我很小的时候,推磨、烙煎饼只能靠俺娘一人来做,等她把活干完了,才叫我们起床吃新煎饼,每次都这样,每年都这样。一直等到我哥能帮手的时候了,我哥和娘一起来推。再等几年,我长大了一点,就和我哥一起推,那时俺娘的体力也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我能推磨以后,才真正体会到这活是多么的辛苦和难熬。别的不说了,单说早起吧。那是我最头痛的事情。每次俺娘喊我们,都是我睡得最香的时候,俺娘也舍不得叫,为了吃饭,她只能这样。一遍两遍我还是不愿起床,好在哥哥懂事了,又心疼俺娘。哥哥一起来,我也只好乖乖地跟着起来,找到磨系,拿起磨棍,东倒西歪的来到石磨旁准备推磨了。当时我刚过磨盘高,有时推着推着就就睡着了,磨棍也掉进了磨槽里。之后又被叫醒接着再推,一直到推完为止。因这事,我也哭过多次,而哭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我从参军入伍那天起,再也没有推过磨,也不知道我们家那盘石磨流落了何处。
现在农村的劳作方式都变了,很多传统手工的制作已被机械化替代了。想起那时,俺娘是多么的不容易,俺娘一个人推磨必须步步用力,否则磨就不会转起来,哪怕再累也要坚持。俺娘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她总觉得这些活是她应该干的,是天经地义的,她在我们面前也从未流露过任何怨言怨气。这一点,我永远记得。这是一个母亲的可贵品质。
等父亲退休后,俺娘稍微享了几天清福,可身体健康出现了问题,可以说是每况愈下了。乡邻都说俺娘是没有福气,我想俺娘是积劳成疾的,俺娘走的时候才六十多岁。而那时我正在为生活忙碌奔波,收获没有看到,却忽略了我该做的一切。今天我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等我成为你们的骄傲,看着你们黑发变白发,我怕你们再等不了”。这好像是说的我,我也没有成为俺娘的骄傲,俺娘也没有得到我多少爱的回报。这是我一生的最大遗憾和痛苦,我只希望下辈子再能遇上,让我好好报答她一场。人生没有假如,失去的怎能还会再拥有。
时光蹉跎,一晃我也六十多岁了。有些事情不想便罢,想了就会有些伤感。每当吃起煎饼,虽然味道还是那样,但我总能尝出不一样的香甜。这是乡愁,还是乡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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