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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清明

来源:创新文学网 作者:余松蔓 时间:2021-04-06

 

八十年代初,一个清明节的子夜时分,乌云将月亮遮住,大地被笼罩在黑暗的幽灵之中,仿佛要吞噬一切。张家村西山的乱葬岗上寂静阴森,冷风梭梭。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所谓乱葬岗就是村里将未上“寿”或死于非命的人下葬的地方,也被村里人暗地里叫“短命岗”。后来,因为每年清明节后会莫名其妙地开出成片成片赤白色的花,因而得名“赤花岗”。

在漆黑的夜空下有两条恐怖的黑影,时长时短,时隐时现。浓重的血腥味在岗上的茅草间扩散,惹得山谷的“夜叫鸟”时不时鸣咽几声,当地相传“夜叫鸟”是啄吃死人腐肉的一种鸟。那晚的叫声很是凄惨,既像鸟叫、又像娃叫、更像狼叫怪异得很。靠近西山的村民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谁也不敢提起,怕说了沾上“晦气”倒霉运。因为村人皆知,一天前那里刚葬了白雄文家“枉死”的媳妇张蔷薇。

说起这个张蔷薇,那可是方圆十里八方的美人胚子。弯弯的月眉下,那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挺秀的琼鼻,香腮微晕。樱红的小唇不知迷倒多少后生,那瓜子脸笑起来的样子最为动人,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肌肤如雪,颜如朝华。腰身纤细胜那出水的洛神。

张蔷薇15岁那年4月被梅州市客家山歌剧团录取了,那天她刚好接到市里来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得跟着天空上的小鸟一起歌唱,一蹦三跳地往家里赶。一到村口就被婶娘拉住,不问青红皂白地抢过她手中红色的录取书,搓成团扔进了路边的那口古井里:“真是个疯丫头,你爸死了!你还拿着红纸唱歌,真是不孝女!”婶娘边厉声呵斥着,边扯着一头雾水的蔷薇往家的方向走。家门口的余坪里被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远远就能听到妈妈和姐姐凄惨的喊叫声,蔷薇被气急败坏的婶娘拉进了人群,一下子扑倒在地,地上的木门板上躺着往昔高大英俊的父亲,“爸爸,我是蔷薇儿!你醒醒......”她使劲地扑打着父亲王俊业的脸。

清明节那天,本来放假的王俊业打算上山祭祖、扫墓的,没想到一起床就接到市工程队的紧急电话说:“县水泥厂的高炉施工过程中遇到了问题,要他去检查情况,可能是昨日下了点小雨的缘故,天灰茫茫的一片,二十多米高的天台爬梯上沾满了水气。所以每爬一步都很是小心。爬在前面的,是水泥厂年过半百的技术工程师杨淼亮,可能是体力有点支配不上。在半空中他突然停住,转身想靠靠稍作休息一下。谁知他忘记自己屁股后背了个工具包,屁股一拱便被反弓了下去,虽然系了安全带,脚一下子在十多米的高空踩空自然吓得六神无主,见什么抓什么。这是人于生惧来的求生欲望。在坠落过程中他一把抓住了处于下位的张俊业身后的安全带,张俊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来不及思索,本能反应伸出手去拉悬在空中摇摆的杨淼亮。谁知在挣扎过程中,张俊业身上的安全扣却幽灵似的开了。就在那一瞬间,毫无防备的他像失重的飞机从十多米的高空坠落,头颅着地。满眼金星,脑浆四射。最后的记忆闪现的全是他这辈子的牵挂,他一生中最爱的三个女人在等着他回家的情景。就这样睁着眼望着天空,是乎在期盼着什么!眼中的那缕幽光久久不肯散去。直至二女儿扑倒在身上捂着那淤青的脸,听到三个女人呼地呛地、声嘶力竭地悲咽。那温热、咸苦的泪水滴进眼框,他才闭了双眼。由于力度过大,父亲嘴里残留的淤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染红了张蔷薇的双手。只听“啊!”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王桂花擦着血红的眼睛哭着对那长着一副马脸的婶娘说:“嫂子,蔷薇儿自小有晕血的毛病......”这个五大三粗的婶娘二话不说弯下腰两手往地上一搂,便把瘫倒在地的蔷薇夹在臂膀下走进了堂屋。

余坪上,里面三层一脸凝重,抹鼻子擦眼泪的都是亲戚朋友,外三层是村民和一些“看热闹”的人。

“千哥,他家男人走了,你可以美梦成真了!”说话的是隔壁王家村的一个“阿飞”。客家人习惯把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爱干偷鸡摸狗之事的人统称为“阿飞”。那个满脸横肉的王千富是王家村的一霸。“千哥我虽有能耐,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不急!”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趴在地上哭得晕天黑地的王桂花。余光中掠过一丝丝同情。他和桂花算起来也是青梅竹马。

王桂花跟王千富同一年出生在王家村,他俩是同一年上的学,还一起同桌过三年。为了帮他考及格桂花没少给他抄答案。但最后他俩因为各自的原因都没读完小学就辍学了,可他还是很感激桂花的那份“童真”。因此心里也一直铭记着她。

王桂花是个孤儿,母亲生她不久后就中了产后风撒手西去。父亲为了生计到临县的煤矿挖煤,在她10岁那年因瓦斯爆炸被永远埋在了地下。父亲家的亲戚都说她是“扫把星”转世不祥之人,没人敢收留她,外婆见不得自已的外孙女这般可怜,不顾舅舅,舅母的反对把她带回了张家村。她只好跟着外婆相依为命,因为外婆年迈,其它亲戚又无人肯接济。所以不得不也辍了学。但,桂花很勤奋、好学。白天跟外婆下地干活,晚上就在烛光下读书、写字。这一切被隔壁邻居家比她年长4岁的张俊业看在了眼里,对这个水灵灵的姑娘多留了份心,把自己读过的书本都翻出来送给了她,还偷偷拿一些新的作业簿和笔给她,耐心地为她解答。一来二去就日久暗生情愫,等到张俊业22那年,他就顶替了父亲在平远县建筑队统计员的工作。后来,因为他在队里学历较高就被市里调去修学建筑专业成了县里最年轻工程师。俊业有了工资他就时不时省下点钱来,暗地里接济桂花婆孙俩。

桂花19岁那年,92岁的外婆得了肝腹水没等到桂花出嫁就归了西。等到他俩情事东窗事发时俊业才25岁,但“生米已煮成饭”。张家长辈打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自知理亏。怕俊业因此丢了前程,只好服软顺了儿子心娶了桂花进门。自打桂花进了张家,张家人除了俊业是真心真意爱她,其他人对她像防贼一样,尤其是他家哥婶,她一进家门第二天就闹分了家,结果父母就跟了俊业小俩口,开初俊业妈看桂花她挺着个大肚子,还会过来帮帮手。自从桂花生了个闺女张紫薇后就嫌弃,当她是透明的。让她一个人月子里背着孩子在冬日里洗衣服,劈柴做饭,有时那浓烟呛得孩子哇哇大哭。

张俊业的爸实在看不过去就大嗓门在院里喊:“俊业妈,去看看孩子啊!”

她才极不情愿地来到厨房,黑着个脸吼道:“出去,这点事都干不好,想累死我儿啊!”

王桂花委屈得红了眼,可就是不让泪儿掉下来。回到房中解下背带,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望着窗外的太阳,希望太阳能快些西沉。因为只有等到太阳下山后的傍晚时分,爱她的人才会回来。这是她每天最愿意做的事,只有这样她才能开心一些,才有盼头。因为俊业白天在外工作,到晚上才回到家中。桂花不说自是不知家中人对自己的妻子这般行径。桂花也觉着自己身世曲折,难免遭人嫌弃。凡事都一个字“忍”,哪怕是心如刀绞,她也不向爱人提半个字。总是强装笑脸,尽装幸福。幸亏俊业对桂花疼爱有佳,晚上只要女儿有点动静,他都会起来看看,尽量让妻子睡个安稳觉。早上,还会精心下好蛋面端进来,看着妻子美滋滋吃完才踩上自行车去上班。日子就在煎熬和期盼中平静地度过了三年头。

他们的二女儿张蔷薇出生那年,张俊业的爸跟工友出去喝酒,回来时坐在手扶拖拉机前座上。因为醉了手脚无力,自己没坐稳,加上村里的黄泥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被甩下了山沟,当场就死了。这下又应验了村里人的疯言疯语,说桂花是命里带“克”是扫把星之说。

张俊业的母亲跟哥嫂在张俊业爸爸灵柩回来前,她们每人拿一把扫把,冲进门就边喊边打:“打死你这个扫把星......”桂花看着突如其来的灾难无力还抗,只能用身子护着怀抱里的小女儿。三岁多的女儿因此也被吓傻了,直到五岁才恢复语言功能开口说话。等到俊业接父亲的灵柩回来,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桂花,他不顾家人的劝阻。抱着桂花就冲出了家门,搭上送灵柩回来的车,把桂花送到了医院。幸好抢救及时,捡回了条命。在医院里,俊业看着全身伤痕累累的妻子心痛至极,深深自责没能保护好她,没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看着妻子在疼痛中睁开了肿胀的双眼:“花,痛不?她们这样对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俊业伤心地追问道。桂花忍着痛感扯动了血肿的嘴,发出嘶哑的声音:“我没事,孩子呢?”

张俊业听了心里一阵酸痛,百感交集地用鼻子吸了吸气,擦去了脸上的泪花:“孩子好好的还在家呢!”话没说完,桂花就想翻起身来,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孩子,我的孩子!”话刚说完又晕了过去.

旁边的林雪英医生也忍不住陪着落泪,他看了看在旁边玩耍的儿子林立志一眼动情地说:“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她是担心孩子也遭毒手,你快回去看看。这边我帮你看着,她没事!只是悲伤过度,加上周身疼痛才休力不支,暂时晕了过去而已。”林医生边给她把脉边说。

等张俊业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桂花伤势也好转。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可出院后怎办,张家长辈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进家门了,俊业也不放心再让妻子和两个女儿回去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于是就打算先搬出来住。

谁知家人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非得拆散他们夫妻不可。张俊业只能放狠话:“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谁要再敢打我妻女的歪主意,他一定不会再顾及亲情,把你们一个个送去吃牢饭。”

为了妻女过上安宁的日子,张俊业带着妻女回到桂花做姑娘时,外婆留给她的老房子里生活。虽然生活比之前艰辛了点,但幸福满满的。夫妻俩恩爱,孩子也开心地慢慢长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还在老房子前盖起了个全村最新式的小四合院。而且还是张俊业亲自设计,指挥施工的。村里的姑娘都开始羡慕起王桂花来了。说什么人家就是长得好才能嫁得好!

日子一天比一天安逸,家里家外都被桂花收拾得井井有条,舒适得很。张俊业不愧为工程师,能设计出各式各样的房子。还懂得什么叫时髦,只要出差看到适合妻女的衣服,饰品,鞋袜都毫不吝啬地买回家,把本来就天生利质的母女三人打扮得像天仙似的,惹得村里的男人只要路过他家门口就都少不了转一下视线瞄一下他家的院落。至于那些男人是看张家院落别致还是想看他家娘子的风韵,就不得而知了。这也是村里娘们最记恨的一幕。

那些有闺女家的婆娘都纷纷现世说法:“嫁闺女就要找张俊业这样一表人才的男人,老婆生了二个“赔钱货”还宠得像公主一样!”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是一贯存在的。气得村里待嫁的姑娘听了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男人们却在暗里叫屈:“你看看,同样是农村婆娘,同样是生了娃的女人,人家婆娘咋就这么耐看呢!看着就养眼,难怪人家张俊业自从娶了她就家运大开、财运、官运亨通!那是人家命里“旺夫”。”村里不知多少男人心里装着桂花的影子,天天做着同样的“白日梦”。

二个女儿相继上了初中,家里家外的活也不多,王桂花心灵手巧什么活都搞定。刚好赶上生产队解体,分田分地后生产队的粮食加工厂要承包,没人敢接。王桂花想着,闲着也怪无聊的。没来得及跟张俊业商量就私自签了协议,等到晚上俊业从工地回来才告诉他。

着实把俊业吓了一跳:“不行,人家大老爷们都不敢接的活,你一个小女人去接。你不要命了?那是你们女人能干的活吗?加工厂机器用电,那里的设备很多都不合格,很容易发生漏电、触电的意外。你难道不知道吗?好好待在家里等着我回来不好吗?”。张俊业涨红了脸,怒目圆睁地盯着一脸无辜妻子。

 

妻子被丈夫突如其来的性情吓得不知所措。这是结婚十几年来张俊业第一次对王桂花吼,就像晴天的霹雳让她震惊,原来丈夫还有这暴脾气。她被吓得不由自主地逃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坐在玉兰树下冰凉的大理石板上默默地掉着眼泪。

这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妻子掉眼泪。看着她月影下瘦弱的身躯,张俊业不禁心疼起来。悄悄地来到妻子身边坐下,细心地帮妻子披上外套:“花,晚上风寒,小心着凉了!”

王桂花擦干眼泪转过头来:“对不起!”“对不起!”夫妻俩几乎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张俊业轻轻把妻子搂进了怀里,望着天上的圆月:“今夜的月真圆,那月里的嫦娥都出影了,真美!”

“美啥,你们男人就知道美,美能当饭吃吗?人家嫦娥是在广寒宫“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那日子别提多难过了!”王桂花说完瞪了丈夫一眼。

张俊业知道妻子是在生他气:“对,就我妻子才善解人意,那你现在是乎也像嫦娥一样后悔偷灵药,当初跟了我?是我让你碧海青天夜夜心了啊!”有意打趣地说。

“讨厌,走远点!”王桂花嘴硬,心却被丈夫的幽默逗乐了。

“花,别气了。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谁叫我是你的丈夫呢!我明天就到加工厂帮你把关,把电路线路全部检查一遍,把所有不合格的用器都换了。这样我才放心你去操作。”张俊业边说边帮妻子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秀发。

“真的,你同意了!”王桂花兴奋得站了起来。

“不用,你忙你的吧!你忘记了?你教我学过物理,基本的知识我懂。咱没那金钢钻也不敢揽这瓷器活。这几年家里的电线,电灯坏了还不是我弄的。不打紧,我小心就是了。”看着妻子信心满满地说着。张俊业用手摸了摸后脑勺笑了。

 妻子说归说,张俊业还是不放心。专门请了一天的假陪妻子来到加工厂,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还特地看妻子把所有机器规范地操作了一遍才定心,张俊业看着妻子娇小的身躯忙碌在机器隆隆,粉尘满天的工厂里。心里有无尽的怜爱,可更多的是无奈:“有时真想不明白,搞不懂女人真正要的是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真是,越活越不明白女人了。”张俊业呆呆地看着这个被粉尘包裹着的女人,心里不禁打起“鼓”。

一个村才一个加工厂,生意自然忙。一天到晚工厂门口都放着一担担的粮食。女人们就围坐在树下的石板上“八卦”。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村里上上下下的男人们也学勤快了,那女人的挑担活都换成了男人们的脚板活。加工厂门口不再是一担担,而是一袋袋用自行车运来等待加工的粮食。男人有的是力气,一扛一倒就到了机器的斗里,就不用桂花动手一箥箕一箥箕地往机器里送了,省力又省时。

桂花心里嘀咕着:“这是哪个人带的头,这么聪明,我咋就没想到呢!”门外时不时有几个脑袋探进来往里面瞧一瞧。桂花见了,就微微一笑:“哥,你再等等啊,快了!”

她只知道他们等着急了。其实,他们巴不得慢点,这样就能多看一眼。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的活。桂花来不及扑打身上的粉尘就往家赶。因为,他答应俊业不论多忙每天傍晚六点前必须回到家的。

路上遇到春生家媳妇玉素:“桂花嫂子,加工厂的打浆机修好了没?”

王桂花听了一愣,心想加工厂的打浆机是新购的,从未坏过。刚刚还用得好好的,她这话问得好像不对头啊!王桂花心里打了个机灵:“玉素妹子,想打豆腐啊?”

“是啊!过二天,我家二宝不满月了吗?打上桌豆腐待客。”怀里抱着孩子的玉素答道。

她见桂花没吭声,接着说:”今天,我家春生载了袋黄豆去工厂打浆,等了一个下午说等轮到他时,机器就突然坏了。只好把豆又载了回来,说明天修好了再去。你现在究竟修好了没?”玉素追问道。

 王桂花听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想起下午好像见过春生在门前晃动的身影,只是没在意:“哦,那个......那个机器刚刚修好了。”她已经意识到了“危机”,怕给春生夫妻带来不利的心理因素和引发不必要的后果,就急中生智用谎言掩饰了过去。
 “好,明天我叫春生早点过去,今天等了一下午,明天你可得先帮我打豆腐。行吗?”玉素口气也不小。

“好的!”王桂花不加思索地答道。

次日,王桂花像往常一样,打点好家里的一切,提上一壶热水就往加工厂赶去。热水是给村民解渴准备的。远远望去就看到了五六个人已经等候在加工厂门前了。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来到了门口,王桂花一眼便认出排在第一位的是玉素家的春生。她有意提亮嗓门:“玉素家的真是模范丈夫,来得够早的啊!”春生被她冷不丁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它几位村民也附和着笑了。

 此时,有个男人走近身来,“桂花妹子,我来吧!”向他伸出了一只粗壮的大手来。桂花看了眼这个看上去老实忠厚的男人,定了定神 :“哦,好的!谢谢叔啊!”王桂花机械地把水壶递给对方。其实,眼前这个男人她认识,是本村原生产队的书记员。跟她年龄相仿,王桂花叫他叔自是有她的一翻道理和想法。足见王桂花有过人的智商、胆识、情商也不低。

王桂花配戴好防尘帽,示意玉素家的把黄豆抱进来。在轰隆隆的机器声的掩护下,她走近了春生,凑近耳边说:“春生啊,听玉素说你昨天来过,为什么没进来打豆浆啊?”

王春生听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脸马上青一阵红一阵地低下了头:“那你昨天是怎么回答我家内人的?”

王桂花用余光觉了下王春生说:“是的,机器确实是突然坏了。”

王春生听了眼巴巴地望着地板,恨不得这地上能有条缝,好让他钻进去。桂花看出了王春生的尴尬,借势说道:“春生兄弟啊,玉素可是个好媳妇,尽心尽力服侍公婆,还给你老王家生了二个娃,那可是咱女人用命去换来的啊!你可不能缺心眼啊!”

王春生听了羞红了脸,不住地点头:“桂花姐,你教训的是,是我让“黑夜的鹰”啄盲了心,保证以后好好爱自家媳妇。”桂花听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目送提着豆浆桶的春生向门外走去,窗外阳光明媚,小鸟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王桂花是个非常有心性的好女人,不但独立、善良还很正直,谁家要遇上点什么事只要开口,她都会尽心尽力地帮。甚至有些两口子闹别扭了,也来找她和解。搞得张俊业哭笑不得地打趣:“我家娘子真是能人啊!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坐得官堂啊!”

王桂花听了就跟他有意扛嘴:“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还不是你教出来的?”逗得张俊业幸福感满满的。村里的男人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天仙般的桂花,只能识趣地却步。眼睁睁地看着桂花的背影做着各自的“春秋大梦”,像望天宫的月娥一样心里痒痒的。

现在,张俊业一走。那些眼热的,做白日梦的都各怀鬼胎来围观看“热闹”来了。因为张俊业是“枉死”的,按村里的习俗是不能入屋,而且不能过夜。所以清明节当天夜晚,送葬的队伍到了山脚就散了,王桂花披着麻衣抱着张俊业的遗像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嘶哑的声音在山谷里悲鸣地回旋。在两个女儿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张家村西山的乱葬岗,身后跟着穿黑衣抬棺的“八仙”。到了地点“八仙”慢慢对准地上的“仙坑”下放“仙体”,然后抽出棺下的“困仙绳”,便七手八脚地“盖仙体”。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只十来斤得的石头砸在了棺木之上,王桂花随即跳下了“仙坑”抱起石头用力往上抛,乞求道:“求求你们,让他好好安息吧!”八仙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又相互看了看彼此。“仙头”说:“是的,大仙们安送要细心点。”等八仙们盖好“仙体”刚离去,就下起了毛毛雨,王桂花望了望夜空,又望了望丈夫“安歇”的地方,又折了回来。拿起身边的锄头在墓的四周挖起排水沟来,两个女儿也默默地跟在身后打下手。忙活到天亮完工时已精疲力竭。三个女人披头散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根本分不清是汗水、雨水、泥水还是泪水。好像三个失魂落魄,刚从黄泥洞里钻出来的泥娃娃,一撞一跌相互搀扶着回到了家中。

张俊业走后,家里的经济收入全靠王桂花一个担起,后来建筑队出于人道主义让刚年满18周岁的大女儿张紫薇“顶替”父亲单位的职位,成了村里第一个吃“公家粮”的女孩子,做了办公的记录员。小女儿张蔷薇就进了山歌剧团学习。

日子就这样在时光里慢慢地煎熬,王桂花每天心里虽然苦,但人前还是强装欢笑,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夜夜失眠,想着阴阳两隔的丈夫,泪水哗然而下。经常偷偷湿了衣襟,染了枕帕。但还是打掉了牙血往里咽,从不向外人说出自己的苦,包括自己的女儿。大女儿倒是天天晚上回家住,偶尔还有个说话解闷的,小女儿在市里读书要学期结束才回来,所以指望不上。

奇怪的是,自从张俊业走后。每到初一,十五深夜都会听到来自房前屋后的异响,有时像小动物行走的动静,有时像有人敲门的声音。有时像男人在哭或在笑的声音。但当走出来察看却什么也没有。

“妈,会不会爸爸?”大女儿惊恐地盯着漆黑的四周颤抖着问。“别乱说!”王桂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因为农村人都比较迷信。说初一,十五是死人回魂的日子。王桂花边说边上门栓。从此,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声响,母女都只坐起身来,相互拥抱在一起。有时那些奇怪的声响会一直响到鸡鸣才消失。纵然这样,王桂花也叮嘱女儿不要跟任何人声张此事,女儿虽然心里害怕,也不知母亲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照做。

 

有天早上,刚把大女儿送出门,打算去外屋喂鸡的王桂花。发现一个人影从侧门闪过:“谁?给我出来!”王桂花边说边抓了旁边的一把羊角锄头冲了过去。   

“是我,桂花!”王千富见势不妙,现出身来答道。

“王千富,怎么是你?你一大早来有事吗?”王桂花把手中的羊角锄头靠在了墙边。

“怎么,老同学多年未见,这么不待见我啊!也不请我进屋坐坐,喝杯茶?”王千富厚着脸皮说道。

王桂花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迎进了屋:“坐吧!”桂花转身拿起茶叶瓶摇了摇发现是空的,才想起自从俊业走后,就再也没泡过茶。她向厅旁的卧室走去。不知王千富跟在了身后,她进门就往瓶里装茶叶。

“这个房间够宽敞!谁住?”王千富突然开声吓了桂花一跳。

“我住。”王桂花心里很是不悦,但还是压住了性子答道。

王桂花装好了茶叶向房外走去,见王千富还在卧室里左看右看生气地嚷道:“王千富,你还喝不喝茶?”

“老同学,几年不见还是这个急性子啊!我就喜欢你这辣味。”王千富边说边往桂花身边凑。见桂花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表情,又乖乖地坐到了椅子上。

过了片刻,王千富接过王桂花手中的茶寒暄道“桂花啊,听说你男人走了两年多了,近来过得怎样?”

自从男人走后心头像被巨石压着难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关怀之声,心里还真是有几分波动,眼泪差点夺框而出。她转过头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壶说:“还好!谢谢你的关心!”

不知什么时候王千富已站在了她的身后,伸出那双又粗又长的双臂把桂花牢牢抱在了怀里,还没等王桂花反应过来就拼命往她脸上凑,等桂花缓过神来挣脱了双手,“啪、啪啪!”一连三巴掌重重地打在王千富脸上。

王千富顿感脸上一阵热辣,用双手捂着脸:“桂花,对不起,我是太喜欢你了,一时失控,你看看,你现在男人不在了,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虽没什么本事,但保护你我还是可以做到的。我现在还在县上买了房子。你跟着我到城里去吧!”王千富一副诚恳的样子。

“你这个臭流氓,马上给我滚出去。”王桂花随手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向王千富扔过去,幸好王千富反应快。拔腿就跑才逃过一劫。

自从王千富被桂花打跑后就不现身了,却在暗地里捣鬼。其实,初一,十五的怪异声也是王千富的杰作,就是为了吓唬她们孤儿寡母的。这不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他了解到王桂花的承包合同明年3月份到期,就事先去串通收买村长年后不再让桂花承包,想断了她财路。桂花压根没想到他是如此下作之人。

到了年底,村民们都准备年货做年糕、麻饼、打豆浆什么的。一天忙到腰都直不起来。这不张丽颖家过二天要嫁女儿,来了几次请她帮忙加工粮食和打豆浆。所以,今天凌晨四点多她就捏手捏脚地起床,怕吵醒了睡在旁边的女儿,知道她胆小怕她知道自己走了睡不着,明天上班会没精神。所以她就偷偷地锁上大门往加工厂走去。

谁知王桂花刚从前门走,满身酒味的王千富就从侧门翻墙进了院。径直来到了正厅,用事先带的铁勾打开了王桂花的卧室门,门都没关就三下二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掀开被子都像野狼一样一阵猛扑,睡梦中的大女儿张紫薇一下子被压得动弹不得,刚要呼喊就被乱拳打晕了过去。一阵疯狂后的王千富酒意稍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才发现压在身下的不是王桂花,而是她的大女儿。于是猛然坐起身来。知道自己闯大祸了,马上跳下了床,边穿衣服边回头看被他脱得一丝不挂的张紫薇,吓得冷汗淋漓。那个年代农村女孩子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王千富乘着张紫薇没醒过来的时机跳墙逃走了。苏醒过来的张紫薇发现自己光着身子。想起之前黑暗中的一幕抱着被子拼命地哭。

王桂花帮张丽颖加工好粮食和豆浆便往家赶。一进院门就听到了女儿惊恐的喊叫声,她慌忙冲进卧室。只见女儿光着身子,王桂花扑了上去用被子包裹着女儿的身子:“孩子,别怕,妈妈回来了!”

“妈妈,有鬼,有鬼压我!”女儿边哭边叫嚷着。王桂花看了看地上被撕烂的衣服,又看了看被单上那嫣红的鲜血心里已有了答案。

“孩子,别怕你看到什么了?告诉妈妈。”桂花小心地探问着。

“鬼,黑黑的脸,很重很重......”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怕再次刺激到女儿,王桂花没敢再追问:“紫儿,不怕有妈呢!那不是鬼,是你昨晚做了个噩梦。”她帮女儿穿上了衣服。张桂花把女儿激动的情绪安抚了下来。思前想后,还是偷偷拔通了十多年前帮她治疗过伤的林雪英医生的电话。她现在没在县医院上班,调到张家村医院来了。是因为林雪英的前夫是个“陈世美”,做了院长后便对院里新来的年青护士动了情,入了温柔乡,更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林雪英因为不愿活得没尊严,提出离婚带着儿子林立志调到了张家村的医院,一年后又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了院长。去年王桂花因为胃痛去开胃药时刚好碰上,叙旧了良久并留下了电话。都是苦命的女人让彼此多了一份信任。

吃完早饭后,王桂花载着大女儿来到了医院,等候多时的林雪英把母女俩迎进了妇科的检查室。检查完毕的林雪英神色凝重地向王桂花点了点头。王桂花背过身去,伤心的泪水无声地掉落在地。用手紧紧捂着隐隐作痛的前胸,那是张俊业离世后才得的心绞痛。

林雪英给王桂花递过一只白色的药和一杯水,示意地说:“快给你女儿吃了吧!还能起到作用。”

王桂花转过身接过药和水:“谢谢您!”走近床前,看着女儿服下了药。心里却还是阴云未散。

林雪英目送母女走远,叹了口气:“真苦啊!”

回到家,王桂花在家陪了女儿一整天。女儿都很安静地呆在院子里看书没发现有更大的异常,提着的心才放下了点。桂花还多长了个心,换了一个前院较明亮的房间做母女俩的卧室。晚上,还不忘打开丈夫张俊业生前去上海学习时买的收音机放上舒缓的音乐。那晚,她看女儿睡得很安稳。早上女儿也一起煮早饭,娘俩吃完饭就各自上班去了。没想到下午,大女儿单位的领导就打电话来:“紫薇娘啊!你女儿在办公室好像有点神智不清。一个人大白天蹲在办公室的角落大喊“有鬼...有鬼。”搞得办公室乱糟糟的。你快来把她接回去吧!”王桂花听了,马上搭了中巴车,把女儿带回了家。看女儿睡了,她才去加工厂忙活。待女儿醒来没见妈妈又发作了,大喊大叫地打开后门溜了出去。村民见了非常惊讶:“昨天好好的一个姑娘,今天怎么就疯了?”赶紧跑去叫王桂花。

好心的邻居,亲戚们都纷纷过来问候发生了什么事?王桂花只能强装镇定,“可能,是被什么吓着了!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王桂花不说,自有她的道理。那个年代还没有DMA检验方法。就算被强奸了,也检验不出什么来。事后,她为了不让事态发展得更坏,让女儿吃了避孕药并让林雪英院长做了简单的医学处理。最关键的是女儿现在神智不清。根本无法指认罪犯。以其去报案被强奸,坏了姑娘的名声。还不如自己“咽”下去,所以不管人家怎问她就是不松口。

为了照顾女儿,加工厂只好时开时关。这下村长白伟财就找上门来了:“桂花啊,你这样承包加工厂,村民们可有意见了。全村就一个加工厂,大家不能只为你一个人转啊!你要是忙不过来。合同到期后,我只能承包给别人了。”白伟财用三角眼偷偷地觉了桂花一眼。

“村长,别啊!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帮我多担待点,好吗?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要是收回加工厂的承包权,我们娘三就要喝“西北风”去了。等过一阵子闲点,我再去你府上拜访。”王桂花央求道。白伟财听明白了,也就识趣地走了。其实,白伟财只是王千富的一颗棋子。

为了生计,王桂花每天只能把紫薇带在身边。女儿只要远远的看着母亲的身影就会变得很安静。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又过了一个月,女儿的病没再发作。桂花心里还暗暗庆幸。

星期五的下午比较忙,桂花有点大意了,没能像往日一样时不时过去看下女儿跟她说上话。等回过神来走遍了加工厂和周围都没发现女儿的身影。问来加工粮食的村民,也没人留意到紫薇什么时候溜走的。

日落西山,在医院忙了一天的林雪英,坐上了儿子的自行车后座。娘俩一路有说有笑。儿子林立志现在是梅州市农业学校园林专业的学生。因为医院在张家村建了安居房,林雪英分了一套房子,让儿子利用周末的时间陪她去看看。谁知经过村口的树林时听到女孩子惊恐的叫声:“妈妈,妈妈......救命,有鬼......”那喊叫声由高到低。

林立志马上停下车来,林雪英也利索地跳下车。两人撇下车不约而同地往声音消失的方向跑去。树林深处,有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那女孩子被脱去了上衣,露出一对诱人的奶子很显眼。手被反绑在一棵樟树上。眼睛被蒙上了布条,嘴巴也被堵上了布团无法出声。两个男人同时扑了上去,“我先。”“我先。”

“你们干什么?”林立志见了边跑边喊道。两个行凶者见势不妙头也没回,拔腿就跑。林立志追了几百米远就不见了坏人踪影,只好原路返回。林雪英走近女孩子,松开了绳子、布条和布团才认出她是王桂花的大女儿。林雪英帮紫薇穿上衣服:“孩子别怕,我是林阿姨。”母子俩扶着紫薇走出了树林。刚到大路上就遇到了出来找女儿的桂花。林雪英把桂花拉到了一旁轻声叮嘱了她几句。王桂花沉重地点了点头,谢过林雪英便扶着女儿向家走去。

    林立志看着这对母女的背影,又想着刚才母亲的行为。就没再问母亲缘由。只是隐约觉得她们母女俩人很让人怜悯。

    林立志周末陪母亲看完房子,星期一回到了学校上课。晚上,他约了女朋友到文化公园的凉亭见面。那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他和女朋友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星期天的早晨,有个婷婷玉立的女孩子站在凉亭中亮嗓子,声音像百灵鸟那般动听。吸引了莲湖边晨练的林立志,两个人就有了美丽的相遇。

“蔷薇,我周末去了你们张家村看房。我妈单位在那里建了安居房。”林立志兴奋地说道。

“是吗?”蔷薇高兴地答道。

“等你毕业,我就叫我妈上你家提亲去。你说你妈会同意吗?”林立志诚恳地问道。

张蔷薇看了看林立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妈妈,我也想家了,妈妈为了让我专心学习,每个月打电话都叮嘱我好好学习,不让我中途回去。说学期结束才能回去。不知道妈妈和姐姐天天在家忙什么呢?一定很累吧!”眼里带着丝丝忧虑。

“没事,这不还有半个月就放假了吗?”林立志安慰道。

 

王桂花吸取了上次女儿开溜的经验,每次进出都顺手把加工厂的门关上,看着女儿安静地坐在最外面角落的椅子上打瞌睡,她就去里间帮周大妈打猪饲料。快要打完时,村长叼着烟斗进来了。他是眼看快要到2月底了,桂花还是“没动静”,打算上门来提示一下桂花,好让她“醒目”点。

桂花见村长来了,心里跟明镜似的:“村长,来了!真不好意思,我没忘,记着呢!明天......”话还没说完,村长便拿起烟斗在打粉机上敲了一下。“砰”的一声巨响,满屋火光四溢。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王桂花预识到可能是粉尘爆炸了。张俊业生前跟她灌输过这方面的知识,特别是磨粉车间。所以,加工厂门前都有张贴告示不能带明火进厂的。只是她没来得及阻止。她喊了声:“快跑!”村长和周大娘也跟着跑出了加工厂,在门前的草地上打滚。惊恐中的女儿看着妈妈在地上滚,她也跟着他们在地上打滚。村民们马上截掉了加工厂的电源,纷纷赶来救援。还惊动了县里的公安,消防队和医院。  

幸好,三人只是轻度的烧伤,其他村民安好。只是里面的机器被弄得面目全非,无法正常营业了。而且王桂花将面临一笔臣大的赔款。除去三人的医药费,至少要三万元来赔村里的损失。否则王桂花将会抓去坐牢。可是,在那个年代别说三万元,就是“万元户”一个村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她哪里拿得出那个多的钱?个个亲戚看她现在落难,见到她的影子就闪。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村长。“事是你惹的,你就得认。”白伟财扬起脸推脱责任。虽然,桂花知道这事最魁祸首是白伟财,不是他带烟斗进来也不会引发爆炸。但是周大妈是白伟财的亲婶子,她肯定是跟白伟财“同一鼻孔出气”的。所以也就不“枉想”周大妈能出来作证。那个年代也没有监控之类。王桂花吃了哑巴亏回到了家中,抱着张俊业的遗像痛哭流泪。心中的苦一下子像决堤的河,愤涌而出。

这一幕被放寒假回来小女儿见了个正着,她扔下行旅箱扑了上去:“妈妈,发生了什么事了,你这么伤心?”张蔷薇紧张地追问道。

张紫薇见妈妈和妹妹抱在一起,她也扑了上去:“妈妈乖,不哭!”

张蔷薇看出了异样:“妈妈,姐姐怎么了?”

王桂花紧紧地把俩个女儿抱在一起:“俊业啊!你看到了吗?这都是什么世道啊!那些天杀的为什么没报应啊!”桂花无助地喊叫着。

安抚好妈妈的情绪,张蔷薇准备做午饭。发现酱油没了就往村里的小店走去,一进店门就被白伟财的儿子白雄文认出了,他正坐在桌前喝着酒:“这是桂花嫂子家的二女儿蔷薇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蔷薇礼貌性地笑了笑答道:“刚回来!”买了酱油就往外走。

白雄文赶紧追了出去,拦住了蔷薇的去路:“蔷薇妹子,听我说。”于是,他就把这半年来蔷薇不在家发生的事全部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还恐吓她,如果不能用钱解决,她妈妈就要吃上一辈子的牢饭。

张蔷薇听了一下子软下身子,有气无力地坐在了稻草堆上,无助的泪水静静地流淌。心中充满了恐惧、愤恨和悲痛。白雄文见时机到了,马上故作神秘地说:“蔷薇妹子,我倒有个办法。不知你是否愿意?”

“你说!”蔷薇擦了擦眼泪用期盼的眼神打量着白雄文。

“看样子,你的书是念不下去了,要不你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这样就有人帮你分担赔款了,你们娘三以后的日子也就有了保障。如果你不嫌弃就嫁给我,我保你娘平安并让你过上好日子。”白雄文试探着说。

张蔷薇没吭声,瞪了白雄文一眼起身向家走去。白雄文微笑着目送蔷薇消失在尽头,心里痒痒的:“真俊,前凸后翘迷死人了!”边流着口水边自言自语地说。

晚上,蔷薇和妈还有姐挤在一张床上。看着姐姐在妈妈怀里安静地睡着了。蔷薇把听到的事告诉妈妈,并问妈妈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妈妈瞪大了眼惊讶地说:“你刚回来,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张蔷薇低下头:“是听白雄文说的,她还说让我嫁给他,他能保你平安。”

“什么,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家是什么人家,那是龙潭虎穴。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妈妈制止蔷薇往下说。

“妈妈,可是......”蔷薇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

“没什么可是。”王桂花严肃地答道。

第二天早上,白伟财带着县公安的几个警察来到了王桂花家,那个自称徐副队长的胖子一进院门就来个下马威:“哪个是王桂花,快给我出来!”吓得张紫薇赶紧往妈妈身后躲。

“怎么,还有个疯子啊!”那个胖子说道。站在一旁的张蔷薇听了出声道:“请你嘴巴放干净点,身为公安人员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

“哦,呵!这个妞长得真俊啊!我喜欢。”边说边伸出那双脏手想摸蔷薇的脸。蔷薇一个机灵转身,秀发从胖子脸上划过:“真香,真优美,这就叫什么转身来着?”他向同行的手下问道。

“华丽转身!”站在身后的另一个长着一副锤子脸的手下答道。

“对,就是这个味,没想到在乡下还能有如此奇美的女子,伟财兄,这一趟我没白来,可开眼界了。”他向站在对面的白伟财使了个眼色。其实,他们都是白伟财收买过来专程吓唬王桂花的。说是调查,根本不容王桂花辩解,一口咬定爆炸事件王桂花负全责。不但要赔钱还要负刑事责任。吓得母女不知所措。白伟财看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得意地带着那几个披着“羊皮”的狼扬长而去。

张蔷薇看着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母亲和只知道傻笑的姐姐很是伤心无奈,我突然想到了林立志,于是她根据之前林立志告诉她的地址来到了村南的安居房找他。今天,他们娘俩刚搬进新家,林立志站在窗口挂窗帘,一个回头见着楼下正在东张西望的蔷薇:“蔷薇,我在这!”他高兴地挥挥手。

开门的是林雪英:“进来吧!孩子。”

“谢谢,阿姨!”张蔷薇有点害羞。在蔷薇进来前,立志已经跟母亲说明了他们俩的关系,妈妈也表示理解。因为立志再过一学期就农业学院毕业,也要走向社会了。

蔷薇跟着立志进到房间,把心里的苦闷说了出来,立志听了拍案而起说道:“咱们可以告他。”这一切被在厅里打扫的林雪英听到了,也很是震惊。她不知道儿子的女朋友竟然是王桂花的二女儿,更是为王桂花的遭遇愤愤不平。但是,想想也无计可施。

林雪英走进了房间,来到蔷薇身边坐下:“孩子,真是苦了你们娘三了,那此恶人,会有报应的。说到民告官真有点不现实。第一,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第二,这事没证没据,哪个年代民要和官斗都没胜多少算的。”所以打官司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张蔷薇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中,最后一条防线也击破了。那一夜她和母亲一样辗转反侧。吃完早饭,蔷薇向村长家走去。

过了一天,白伟财带着穿戴一新的白雄文提着礼品红光满面地向王桂花家走去,开门的是桂花:“村长,这是哪一出啊!”王桂花不解地问道。

“大好事啊,亲家母!你家二女儿答应嫁给我家雄文了!”边说边跨进了院里。蔷薇听到声响出里屋走了出来。

王桂花反应过来,拿起院里的扫把对准白伟财父子就是一顿乱扫。白伟财边挡边厚着脸陪笑:“亲家母,请息怒!”

“妈,别打了,是我答应他们的。”张蔷薇镇静地说。

“什么,你疯了,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你怎么能嫁给他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王桂花瘫坐在地大哭起来。

“妈妈,你别这样。”张蔷薇也被母亲弄得泪流满面走过去扶王桂花。

“啪,啪。”两巴掌重重地打在了蔷薇脸上,脸上显出十条血色手印。“你这个不孝女!”这是王桂花第一次打女儿。

“妈,你打吧!”蔷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桂花,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家境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再说我家雄文也不差,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比蔷薇大了六岁而矣。再怎不济也是村长的接班人啊!只要他们结婚,你犯下的那事不叫事,不用你操心我全帮你搞定。你和大女儿也会帮你们申请“低保”,实在不行我也会接济母女的。你放心好了。”白伟财承诺道。

“是啊,桂花婶,只要你把蔷薇嫁给我,我一定把蔷薇当皇后一样贡着,让她跟着我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你相信我。我很喜欢蔷薇。一定会好好爱她的。”白雄文保证道。

  桂花见蔷薇不吭声,问道:“你真的愿意?”蔷薇点了点头,王桂花起身向房间走,关上了房门。那天夜里,她家卧室的灯亮了一夜,王桂花最终没能让蔷薇打消嫁给白雄文的念头。只能伤心地默认了这门婚事。

正月初六,是蔷薇出嫁的日子。她穿着新娘服面无表情地坐在了白雄文的自行车后座,白雄文脸上却笑开了花。迎亲队伍老长老长,那都是白伟财好面子,花钱请来的村民。在村道上路遇去镇医院的林立志,林立志从对面晃过后,不敢相信坐在白雄文车后面的新娘竟是他的女朋友蔷薇。

他折回来赶了上去,拦住了白雄文的道:“给我下来,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凭什么娶她?”搞得白雄文脸一阵青,一阵红。

“林立志,你住口。谁是你女朋友。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不要跟我过不去。”蔷薇厉声呵斥道。林立志听了麻木地让出条道来。

 

张蔷薇嫁过白家后,刚开始几个月白雄文确实跟前跟后的。对张蔷薇有求必应,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自从有天傍晚,看见在菜园里种菜的蔷薇和林立志小声地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便一直怀恨在心,原形毕露。整天开口闭口都骂自己的媳妇:“烂货,婊子。”又恢复原来浪荡的样子,天天到村里小店买醉。回来对着张蔷薇非打即骂。有时还对蔷薇施行性暴力,一下不从就拳打脚踢。有时还变态地凌辱蔷薇,把蔷薇像杀猪一样把手脚分绑在床的四角,咬得周身一块青一块紫,惨不忍睹。开始,蔷薇会反抗会喊叫。但最终还是咬着牙忍受了一切,因为,她知道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不管再怎么坚难也要挺下去。没有人来救她,她也就选择了沉默、麻木。每次白雄文在发泄时,她就像僵尸一样任由他摆弄。对她来说活比死更痛苦。但是,她心中的牵挂是她活着的最好理由,人是情感动物不是为自己活就是为亲人、爱人活。蔷薇心里只有那么一丢丢求生的角落。等到哪一天,那个角落不存在了,她也会灰飞烟灭。

半年后,张蔷薇怀孕了。但白雄文还是死性不改,白伟财夫妇为了能让蔷薇安稳地给白家生个长孙,才多次出面阻止白雄文的兽行。白雄文却暗暗把这笔帐记在了蔷薇身上。蔷薇因此清静了好几个月,身体也稍微缓过来。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随着“哇,哇哇。”几声,蔷薇的女儿降生了:“这娃的一只眼睛怎么全是白啊?”接生婆惊讶地说道。

在一旁帮手的白伟财老婆陈三娘赶紧走过来:“对啊!这只眼怎么是这样啊?不会是瞎的吧?”

    张蔷薇听了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溢出,她心里很是悔恨交加:“苦命的娃啊!我真不该带你来到这个世上受苦受难。”她心里明白,女儿眼睛的缺陷跟白雄文经常喝酒是脱不了关系的。

“要不,我给你点钱,你把她带到深山里去吧!”陈三娘说。

“不行,这是我的孩子,谁都不准动。”张蔷薇大声叫到。

“是啊!雄文妈,都是做妈的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哪能不痛啊。也亏你能说出口,这孩子除了眼疾没其它的毛病是能活的。你要是把她扔树林那就是谋杀啊。”接生婆规劝道。陈三娘听了接生婆的话,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蔷薇不声不吭甩着脸就出了门。

   

傍晚,喝得烂醉的白雄文回来了:“听说,你生了个怪胎。老实跟我交代,是不是跟那个野小子生的。”说着扑上床来,撕开蔷薇的上衣,抓住那对挺着的奶子就是一顿糟蹋。

“蔷薇。”王桂花掀开帘子跨进房间。

白雄文听到声响,马上把被子盖在了蔷薇身上,直起身来:“妈,你来了!”

“听说蔷薇生了,我来看看。”王桂花来到了床前跟蔷薇聊起天来。白雄文眼见今晚没戏了就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傍晚,看到正喂奶的蔷薇白雄文马上又兽性大发,一把抢过孩子放摇篮里,不管蔷薇的死活扑了上去。不管蔷薇怎样说,怎样求他都不理。还威胁她,如不从就把孩子扔树林里喂野猪。蔷薇听了不寒而栗。从此蔷薇又过上了猪狗不如的生活。蔷薇因为长期心理上和生理上的折磨,不经意间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有时神智不清,经常坐在门前的石板上发呆。娃学走路摔跤了都不知道。等娃哭累了又自己爬起来。

“蔷薇,明天是清明节了,你跟我们一起去给你爸扫墓。我先回去收拾准备一下,你随后过来,我们在家等你。”王桂花在白家院门口对带着那娃的蔷薇说道。

“好,妈。我先收拾一下就过去。”蔷薇站起身来抱着女儿回了屋。

王桂花说完,就先回去了,回到家后背对着大门就坐在厅里的长凳板上叠“铜钱纸”。王千富像幽灵一样来到了她身后:“桂花,你这是要上山啊!”王千富是打听到张紫薇自从那事后疯了,今天才敢过来找王桂花。他心里还是对王桂花抱着幻想。

“王千富,你还敢来。”王桂花冷冷地说道。

“桂花,你看看你,我只是路过来看一下就走。”边说边坐在了凳板的另一头。

“有鬼,有鬼。鬼来了!”桂花被女儿的喊叫声吓得马上转过头来,只见女儿举着血淋淋的菜刀,睁着恐怖的双眼喊着。“咚”的一声,瞬间王千富从凳上软了下去,倒在了血泊中。“紫薇,我是妈妈,快把刀给妈妈!”桂花示意女儿。

“妈?妈?妈妈......”张紫薇呆在了原地,桂花一个箭步上前,谁知张紫薇却再次举起了刀,向冲上来的妈妈颈部一刀劈过去。然后,提着刀喊着:“妈妈,有鬼......”向院外冲去。结果被门槛拌了一跤,扑倒在地。菜刀却深深地扎进了胸膛之中。等到蔷薇收拾好家中的事务。来到娘家院门口,看到血泊中的姐姐就晕了过去,她打小就有晕血症。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发现有十来个警察已封锁了现场,随后警察又找她和邻居录了口供。过了一个月后,便定案是王桂花的大女儿张紫薇疯病发作引发的三连环惨案,处理了遗体后就封了王桂花的院子,便没有了下文。因为王千富是个单身汉,了无牵挂。王桂花一家除了已出嫁的张蔷薇,也无一健在。所以这案子就算是死案。

自从妈妈和姐姐死后,加上白雄文变本加厉的凌辱。一年后,张蔷薇的抑郁症越发严重。中午,路过的林立志见张蔷薇大着肚子一个人坐在烈日下发呆,他在远处叫:“蔷薇,蔷薇。”但蔷薇却没有丝毫反应。林立志着急地走过来,心疼地拉起蔷薇的手,蔷薇才抬头看着他。“蔷薇,你这手怎么弄的。这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狗日的白雄文弄的?”林立志追问道。

“没事,自己不小心摔的。”蔷薇抽出了被林立志拉着的手向家走去。因为她怕连累林立志。林立志毕业后回到了张家村承包西山山脚下的果园,去年又刚娶了医院的一名护士为妻。

转眼又是4月,清明节的前二天,到了晚上将临产的张蔷薇不由自主地想念起家人来一阵痛哭。从外面喝得烂醉的白雄文进门见她在哭,过去就是一巴掌:“你这个烂货,破鞋。你老公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想诅咒我早点死,你好跟了那个野男人是吧!”说完又是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蔷薇腿上。然后扑过来撕扯着蔷薇的衣服。蔷薇不从,他就抓起蔷薇的头发往墙上撞。蔷薇身重脚笨无力反抗,情急之下抓到桌上的一个酒瓶就往白雄文头上砸去。砸完抱起还在睡梦中的女儿跑出了白家消失在黑幕之中。

冲出白家才觉得前路渺茫,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张蔷薇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林立志,可是当她抱着女儿来到林立志楼下,才想起自己不再是他的唯一,只能伤心而返。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从小长大的院子前,撕开封条走了进去,院里已杂草重生,屋内蜘蛛横行霸道。家具布满了厚厚的尘土。心中不禁更加酸痛起来。环顾四周,死气沉沉:“爸啊,妈啊,你们都走了,只留下蔷儿一人苟活,我苦啊!”痛哭起来,过了良久张蔷薇抱着还在沉睡中的女儿走出了堂屋,跨上了井沿,果断的一跳,了却了自己痛苦,磨难而又短暂的一生。带着和她一样可怜的女儿,还有腹中的胎儿沉入了十几米深的水井里,她希望清澈的井水能帮她洗净这一辈子的苦难和罪恶,让她和她的两个孩子来世能找个好人家,忘记这辈子的痛苦。

话说白雄文被张蔷薇用酒瓶敲了一下,只是晕了过去。等他清醒过来已是早上,发现妻女都不见了,才紧张地发动家人四处寻找。当发现时,她们母女早已归西了。只能草草了却后事。随便拆了王桂花家的几块门板拼成木棺,在太阳落山前把母女送上乱岗埋葬。在西山脚下果园里忙活的林立志看到送葬队伍从果园旁走过,他直起身来往外看。只见白雄文披着麻衣,抱着一个女人的遗像。林立志心里想:“白家谁呀!”心里一股不祥之兆涌上来。他马上跑出果园追了上去。看清了白雄文怀里的遗像。他正想冲过去,被来果园的妈妈一把抓住:“立志,你可不能犯混,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你这样过去是不合俗的,会扰了死者的魂。这是非常大的禁忌。”林雪英拼命拉着涨红了脸的林立志。

清明节的那天深夜,守着果园的林立志半夜梦见了蔷薇来果园找他,他醒来后就默默地爬上了西山,他想去看看蔷薇,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条朋友送给他的警犬叫暖暖,养来看果园用的。到了山上他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寂静阴森,冷风梭梭。时不时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山谷的“夜叫鸟”时不时鸣咽几声。林立志心虽有点余悸,但想着蔷薇就在不远处,他就不管不顾径直向下葬蔷薇的地方走去。昨天,他在母亲的陪同下偷偷地跟上了山,在远处伤心地看着张蔷薇下葬完才被母亲拉回家的。来到土堆边,“汪汪汪......”暖暖地对着土堆的另一头不住地叫起来。这突如奇来的叫声,让林立志吓了一跳。他本来就有点心虚,这一叫吓得他脚打滑,一屁股坐在土堆之上,只听“喳”的一声闷响,自己也陷了进去,半个身子掉进了棺木里。吓得他马上用手往上撑,不撑还好。旁边的棺木也被他这么一撑,又折断了些,他再次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棺木本来是王桂花家那年久失修的门板简单拼凑而成,哪经这般折腾。

于是,他先叫停了暖暖,他怕暖暖的叫声惊动了山下的人。虽然自己不是干坏事,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地从棺木挣扎出来。他起得身来慌忙拿起折断的木板想恢复原样。这时暖暖跳过来,对着他的右手就是一阵乱舔。他很疑惑地抬起手来想看个究竟?刚抬起手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摸出口袋的小手电筒一照吓得冷汗直冒“奇怪,我的手没受伤啊!哪来的血啊?”

他赶紧往棺里照去,发现张蔷薇的屁股下的木板全是湿淋淋的鲜血。心想:“她是投井自杀的,怎么会弄伤呢?难道,是我刚才把她弄伤了?”他边想边用电筒向蔷薇头部照过去,发现她神态安详,胸前还紧紧抱着她的女儿。看到小孩子林立志马上想到了他最后一次见蔷薇时挺着个快要临盆的大肚子的情景。

于是,林立志壮着胆子伸手去摸张蔷薇凸起来的肚子,一边喃喃地说道:“蔷薇,别怕我是立志,让我看看。”林立志下意识地在腹部上端用力一按。在手电筒的微光下看到血水不断地从蔷薇屁股下流了出来,林立志马上连按了三下。“哇,哇哇”小孩的哭声从棺木里传出来。

立志又惊又喜:“蔷薇,你孩子还活着。”黑暗中林立志马上把蔷薇的裤子往足边扯,这样方便孩子出来,他从棺木里小心翼翼地把孩搂出来。幸好因为父母亲是医生的缘固,从小了解一些医学常识。加上妻子是妇产科的助产护士,有时会讲一些接生时发生的事,多少有点记忆。他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衣连同胎盘也一起抱回了果园。林立志放下孩子,马上拨通了母亲林雪英的电话:“妈,你马上带上接生的医学用器到我果园来,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喜琼。”说完就挂了电话。喜琼是林立志的妻子姓徐。

几十分钟后,林雪英赶到了果园。看到一身黄泥的林立志,又看看床上的孩子惊讶地问道:“立志,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妈,你先别问那么多。你先帮孩子处理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他拿起门外的锄头和门上挂着的一小袋种子向西山跑去。他又来到了蔷薇坟前:“蔷薇啊!你好好安息吧!孩子你放心,我会把他当作亲生的养。”说完重新拾起零散的木板拼凑回原样,然后,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张透明的塑料膜纸轻轻地放在了棺木上面,最后才小心地盖上泥土。这样雨水就不会直接渗入棺内。那塑料膜是果园里用来遮挡霜雪用的。看得出林立志真的是个有情有意的细心之人。张蔷薇肯定是相信他,所以才托梦给他,并把自己的亲骨肉交给他的吧!最后,他把蔷薇花的种子撒到了蔷薇的坟前坟后。过了几年,每到清明节后赤白色的蔷薇花就成片成片地盛开,因为村里人不知道那是赤白色的是什么花,所以这座山就因而得名:“赤花岗”。

待林立志回到果园,林雪英正用奶瓶给孩子喂奶。于是,林立志把实情告诉了妈妈。林雪英听得睁大了双眼生气地说:“好你个林立志啊!你这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敢在半夜去死人堆里开棺,这要是被人家知道了。还不要了你这条狗命啊!你这可是犯罪啊!”

“妈妈,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去杀人,我反而救了这孩子一命。可是,妈我想把这孩子留下来。”林立志说道。

“什么?你疯了,那你妻子怎办?你将来的孩子怎办?喜琼现在不是正在备孕吗?”林雪英大声的说道。

“妈妈,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其实,在婚前我就知道喜琼有先天不孕不育之症。怕你嫌弃她。所以,我们一直瞒着你。”立志说完低下头看着母亲怀里的孩子。

“什么,你们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事的!”林雪英安慰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养这个孩子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让喜琼知道这是张蔷薇的孩子,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我们要想个万全之策让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你和喜琼生的孩子。”林雪英镇定地说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说出来的话还有反侦察的逻辑。一套一套的,环环相扣。

于是,在镇医院里,村南的安居楼里就有了林立志妻子徐喜琼大着肚子,显怀的身影,没过几个月就生出了大胖小子,头发黑黑的,浓眉大眼,皮肤白皙可爱。取名林怀栋。每当日落西山,夫妻俩就会带着林怀栋出来在村道上散步,村里人见了都爱夸上几句:“这小子真机灵,像足了他爸。”夫妻俩听了,总是乐呵呵地笑。日落西山,余光横照。血色的残阳照在西山上,金光闪闪。像母亲慈祥的笑脸,温暖的怀抱。一切是那么的温馨、祥和。

 

作者简介

余松蔓,笔名芳心无尘 ,创新文学网全媒体秘书长,驻深作家。多家诗刊签约诗人。小说、散文、诗歌、美术、朗诵等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和网络媒体。有多篇(部)作品获奖。

 

责任编辑:于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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