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主流媒体不说“真话”

现在对很多主流媒体，大家已经不感冒了，因为觉得总是报喜不报忧，提供的信息不真实。

我以前一直也觉得，人们是有知情权的，作为新闻媒体，有责任和义务向大众传递真实的信息，真实是新闻媒体唯一的价值观。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看过的事情越来越多，尤其是近10来年移动互联网，大众媒体的兴起，让我慢慢改变了这个曾经以为是颠扑不破真理的看法。

一

第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什么才是真实？

举个例子。

某西部地区一个县里有一个工厂，在源源不断地向河流排污水，这是事实。但是，这个工厂可能支撑了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县财政很大一部分，而且可能有几百个甚至更多的当地百姓，在这个厂子里工作，或者有成千上万的靠为这个厂子提供上下游服务而生存。

这些也是事实。

一个事件的维度是多面的，细节是无穷无尽的，情况是极其复杂的，想要真正全面客观地反应真实的情况，是非常困难的。

困难其实并不是问题，问题是，新闻媒体以及绝大多数的人，其实对真正的事实毫无兴趣。

新闻媒体在意的是流量，有流量，才能增加曝光度，报纸刊物才有很大的发行量，也才能用更贵的价钱做广告，才能最大程度地变现。

新闻媒体也是要吃饭的，甚至吃饭是第一位的。

那么，如何获得流量呢？唯一的法门，就是讲大家想听、爱听的话。

西部县城一个私人老板的厂子往河里排污水这件事，绝大多数人是愿意看到听到这个私人老板是个资本家，如何如何剥削工人，如何如何损害环境，如何如何暴利，以及当地的官员如何如何贪腐，如何如何提供保护伞等等这样的信息？还是更愿意看到这个企业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是当地经济的一个重要支柱等这样的信息呢？或者说，哪一种信息更能获得流量呢？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一个聪明的记者，必然是重点挖掘私人老板和当地官员的黑料，以及这个企业排污的罪证，至于说什么解决就业，对当地经济的意义，这些都不重要，甚至要刻意剔除掉。

这样大众才爱看，才会纷纷点赞这个记者有良心，这家媒体有操守，敢于和恶势力作斗争。

相反，如果某个记者秉持真实的精神，报道了这家企业好的一面，那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记者，以及这家媒体，都会被大众认为是在洗地，在包庇当地政府和这家企业，是收了黑钱的。

所以，99%的新闻媒体，都不存在所谓的真实，都不过是为了流量，为了钱，或者为了某种目的，而随意玩弄事实，愚弄大众。

二

第二个问题是：就算有真实的信息，大众有客观理性的智慧处理这些真实信息吗？

人民群众是伟大的，这句话是正确的。

但这里的人民群众，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是一个历史的、宏观的概念，而不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具体到一个个真实的人，不得不非常遗憾地承认，大多数人，是愚蠢的，而且是极其愚蠢的。

大多数人，都只会简单用个人的情绪和利益，去判断一个事情的是非对错。如果一件事情，不符合他们的认知和情绪，就算是事实，他们也会极力否认，甚至是谩骂攻击。

就比如说，民营企业家为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不可替代的贡献。这是一个历史证明了的，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有仇富和见不得人好的心理，内心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的，反而更愿意听到所谓为富不仁、资本家剥削等等这些概念，甚至还有不少人天天怀念几十年前没有资本家的时代，或者叫喊着打倒资本家。

除了情绪影响和左右人们的判断之外，还有认知能力的局限，也让大多数人压根就没有正确处理信息的能力。

比如说疫情期间，人人都高喊着要信息透明，要告诉大家，到底有多少人确诊，疫情有多严重，以便于大家做好防疫抗疫的准备。

但事实是，大多数人都是恐慌的，别说是真实的信息，就算是一个谣言，都能把很多人吓得手脚无措，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过去那几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呢？

大多数的人，既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平时也不读书学习，更不要说什么深入独立的思考了，其认知水平，是非常糟糕的。

这样的人，你给了他真实的信息，他往往并不能客观、理性、全面地去分析和思考，反而是容易误入歧途，甚至被各种网上的大师、网红带偏。

就比如说大多数的网络事件，一开始网络开始炒作证明信息的时候，网上全是夸的，点赞的，于是人人都跟着说好，大家都纷纷转发点赞安利。

没过多长时间，正面信息大家看烦了，又开始炒作负面信息，网上又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同样是前几天纷纷点赞叫好安利的那些人，又开始对其口诛笔伐、竭尽谩骂之能事。

全然忘记了前两天他叫好叫得最大声。

勒庞的《乌合之众》中，对群体心理做了非常深刻的阐述。看了这本书，就会知道，在舆论之中，尤其是现在的互联网舆论中，大众是没有客观、理性的能力，对新闻事件，和一些信息进行全面、客观、理性的分析和判断的。

极端的情绪释放，比如仇恨、爱、感动、愤怒、兴奋等等，才是舆论的主题。

三

第三个问题是：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老百姓要过上好日子。

很多人最喜欢举着西方那一套民主自由的理论，或者什么依法治国，新闻媒体的真实性等等这些原则、规则，以此来评价一切东西的对错。

符合这些原则和规则的，就是对的；反之就是错的。

这其实是一种把方法和途径当成目标的错误思维。

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发展的终极目的，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能符合这个目标，不管是什么制度，也不管采取什么方法，都是正确的。

秦始皇统一六国，六国死伤无数，这是对是错？按照大多数的道德观，杀人是绝对错误的。

但至少统一六国之后，七国的百姓们，不再承受以往那种诸侯征伐之苦了。

所以，把新闻的真实性当成最终目的，而不考虑新闻报道对社会和国家的影响，是典型的舍本逐末，把途径当成目的。

再举个例子。

很多县委书记县长，市委书记市长在被查之前，都要将其调任到一个闲职，然后再正式对外宣布。从舆论上讲，查处的就是一个边缘部门的副职，而不是一个主政一方的主官。

按照新闻真实性的说法，这明显是愚弄大众。

但是，如果这个官员是在任时被查，就会引起大众的极度不信任，对今后施政和统一团结都是很不利的。

哪一个做法对国家大局更有利吗？

再比如说，一个记者发现城市的饮水源被污染了，但有关部门已经采取非常有力的措施弥补了，问题已经解决了，没有造成危害。

按照新闻真实性原则和所谓的群众有知情权的原则，就要把这件事情向大众告知。

但几乎可以肯定，这必然会引起大众的恐慌，各种谣言之下，大家可能不再喝自来水，会去抢购超市里的水，甚至会造成更大的悲剧，以及社会的大混乱。

新闻的真实性和群众的知情权都保障了，但大家的生活变得更糟糕了，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四

当然，以上论述很容易成为老爷们愚弄大众，远离群众监督的理由，所以，新闻媒体又需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尤其是对官老爷们保持一定的监督能力。

只是，既要保持这种独立监督性，又要确保新闻报道的内容在大众中有比较积极的反馈作用，不至于走偏走向极端，这个尺度是极其难以把握的。

就好比现在，主流的媒体，只考虑稳定和团结，不考虑独立监督性，也不考虑真实性。

有极少数的媒体，只考虑独立监督性，或者是他们个人自以为是的“良心”，几乎不考虑信息可能带来的负面反馈。

而现在互联网时代，大多数自媒体，只是为了流量哗众取宠，既谈不上什么真实性，也没有什么独立监督性，更是完全不考虑信息可能会给社会带来比较大的负面影响。

新闻媒体的力量是很大的，因为它撬动的是百万、千万甚至是数以亿计人的意志。

这股强大的力量，可以合力消灭很多坏的东西，创造很多美好的东西，但使用不当，也可能把很多美好的东西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