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的泥水
国庆节刚过,西北地区的天气就逐渐冷了起来。瓦蓝瓦蓝的天空虽挂着个有气无力的太阳,但终抵不过一场秋雨一场寒。尤其是早晚不加点羊毛衫之类就出不了门。
建峰因为上的是中午班,所以一大早就去常理发的店内理了一个时髦的新发型。回家后,穿上妻子在网上购买的韩版毛呢休闲西服,在镜子跟前左照右照。你甭说,平日里毛头垢脸。今天时髦发型经过吹风机和定型水处理,再配上韩版毛呢。在白衬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精神、年轻,皮肤也亮了许多。
简单的吃了点饭,时间还早。建峰特意没有开车,他想骑自行车去上班,顺便也好放松一下心情。最近一段时间,去单位的一截繁华路段在挖地下管道,堵的十分厉害。开车上班都成了一种困惑。
建峰一边哼着从手机上下载的流行歌——“脸皮咋就那么厚”,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路上绿化带里的草坪被修剪的整整齐齐,花儿有的凋谢,有的枯败。冬青显的更加葱茏,枫叶红了,街道两旁的合欢树和国槐也染上了姜黄色。一阵风儿过,有几片叶子打着旋轻轻飘下,飘到了车顶上,飘到了匆匆行人的肩上,飘进了环卫工人的眼睛里。
路过幼儿园门口时,一辆洒水车放着刺耳的音乐,匀速驶过来。建峰下意识的往路边骑了骑,躲避了一下。还好没有淋到身上,要不今天这么么哒的心情就被破坏了。躲过了洒水车,建峰继续向前骑行,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单位了。建峰心想着今天这身装扮,同事们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平时里几个调皮的小青年总会拿他开涮,尤其是染红头发的小J和活泼开朗的小H。不过,每当这时他心里总是偷着乐。同事在一起嘛,说说笑笑,彼此调侃一下,嘻嘻哈哈氛围会更好。本来就生活节奏快,压力大,整天哭丧着个脸,弄的跟个仇人一样有什么意思呢?他甚至假设了多种到单位后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脚下生风,自行车蹬的更快了。
就在这时,他还没有从臆景中缓过神来。一辆白色的两厢尼桑便从他身边疾速飞过。不偏不巧,把路面凹陷处的一滩泥水溅起了两米多高。泥水像天女散花一样,均匀地散在了建峰的头上、眼镜片上、脸上、韩版毛呢上、黑色休闲铅笔裤上及棕色皮鞋上。建峰傻眼了,也懵圈了。他看了一眼溅满泥水的毛呢,疯了似的蹬着自行车。两轮车哪能跑的过四轮?人力车怎能追上动力车?可建峰哪能想那么多。大口喘着粗气,只感觉自行车像是被千万只手从后面拽着,又觉得车轮像灌了铅特别沉重。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追上那辆车。
皇天不负有心人,加油站十字,由于修路变成了单行道。中午时分又临近放学和下班,所以那里堵成了壶口。所有车辆只能缓慢地向前蠕动,一时半会过不去了。白色两厢尼桑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改道从林校门前的老路通过。建峰迅速的把自行车骑了过去,横在了车前头。尼桑车没有再往前走,司机也没有发火,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里面。不知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自行车挡道吓住了,还是她心里清楚,自知理亏,不敢开口。
僵持了两分钟,建峰用手敲了敲贴着深黑色太阳膜的车窗。车窗缓缓的降下了三分之二,里面露出了一张烫着棕色 大波浪头的女人脸。
大波浪约摸40岁左右,正瓜子脸,大眼睛,涂着睫毛膏。砖红色的口红,唇线是勾过的,脸色白净,看得出她是定过妆的。建峰平静了一下心情,用缓和的语气问道:“你把水溅到我衣服上了咋办?”大波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了一 下上身,用轻蔑的眼神瞄了一下。挑逗性地说:“留个电话号,脱下 来我给你洗。洗完了我给你送来……说完后,头仰的更高了。这女人态度蛮横,建峰觉的恼火,随手掏了口袋里装的手机,便把毛呢上衣扔进了车窗。接着问:“裤子呢?裤子也脱吗?”大波浪没有回答,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催的很急,大波浪说我已到巷子口了,稍等一下……建峰更气了,但他更着急的是上班。工作快三十年了,他从不迟到,早退,也几乎很少请假。他很热爱自己的工作,也很珍惜。今天特意出门早,没想到遇上这种麻烦事,他不想刁难任何人。都在一个城市生活,大家都不容易。自己也是有车一族,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只要大波浪说句道歉的话,他也就认了,好男不和女斗,没想到事情搞成这样。大波浪不知是不开窍还是本身平时就很强势,就是不服软。
这时,停在尼桑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一个戴墨镜的小伙子把头伸出了窗外,叫喊着让把车挪一下。建峰抬头望了望,才几分钟后面的车就排起了长龙,司机们个个焦急万分。他迅速用手机拍了一下尼桑的车牌号,挪开了自行车 ,示意尼桑向前开。大波浪开启发动机后,轰了两脚油,逃窜似的向前驶去。建峰紧跟其后,在一片宽阔的洗车店门前,建峰又一次用自行车拦下了尼桑。建峰再次问大波浪怎么办?大波浪说:“你自己说怎么办?”建峰不由的脸红了,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还没遇到过这种事,但他始终没有要讹人的意思。只想把事情尽快处理掉,去上班。被大波浪这么一弄,他心里也没底。只能低着头,好像自己是过错方。平日里调侃时的能言善辩不知哪里去了,竟然词穷了。
正当束手无策时,从对面走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看上去很精干。小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直接走到大波浪车窗跟前,把东西接了过去。两人嘀咕了几句,小伙转身看了一下低头站着的建峰。掏出一包芙蓉王递了一根过去,建峰摆了摆手。小伙说:“不好意思,这毛呢确实只能干洗……”建峰立即抢过话题,终于遇见了一个明事理的人,他像祥林嫂一样唠唠叨叨把经过反反复复说了几遍。
小伙说:“这样吧,手机打开,我给你扫50元钱,麻烦你自己去干洗一下……”建峰红着脸边打收款码边说:“其实钱无所谓,我要的是一个态度,你看她……”小伙子再次说了声对不起。刚坐进尼桑车的后座,车子就像箭一样飞了出去,一道尘土飞扬射向了远方。
建峰推着自行车,沮丧的低着头向单位走去,他已没有了出门时的兴致。
他怕见到同事,更害怕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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