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大虾面（叙事散文）

一碗大虾面

陈秀丽

面食，不足为奇，平日常以之裹腹。而这碗大虾面却颇稀奇，它的热气不是从厨房里冒出来，而是从车站口冒出来；它的香味不是从锅里飘出来，而是乘着“小电驴”一路飘香而来！

前不久回了一趟故乡浙南海边小镇，当天下午完事后恰好赶上回县城的末班车，来不及再去发小家里告别，微信里告别后便怡然自得地坐在候车廊里“天马行空”……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将我的思路“刹”断，飘飞的灵魂瞬间坠回原处。回神一看，竟然是我发小，她笑眯眯地朝我看了一眼，不言语，利索地下了电动车，快步向我走来，猛地把我拽过去，往她车后座上塞，神秘兮兮地把我带到车站附近一条小巷里……我有点蒙圈:“很快要发车了，你这是要干吗？”眼前这个若不是娇小女子，我定会怀疑自己正遭劫持。她靠边停车后，似有一股香味扑鼻。只见她像变魔术似的从车子电池板上端出一个不锈钢大碗盘，一手把我拉到巷子里一个洗衣槽石板旁，一手把冒着热气的大碗盘放在石板上，拿出筷子说:“快五点了，怕你坐车饿肚子”。说完再将一袋热乎乎的自制特色糕点塞进我的小背包里，倏地便不见人影了。我一阵恍惚后竟哑然，不知该说什么。一看这碗面，在层层叠叠的大海虾里发现了几根面条，还有一半是肉燕，香喷喷，很诱人（都是我爱吃的）。这虾和面哪个是“主角”？我正感动不已并窃笑时，从墙角处传来她又细又甜的声音:“你胃口小，我没多放面条，别急，还有十分钟发车，我叮嘱过司机了”——她似乎窥透我的心思，她在不远处帮我盯着司机。这下我心安了，再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完全不必“矜持”，抓紧时间干饭，来一次从未有过的狼吞虎咽。这无疑是生平最美味的一顿饭，石板为桌，空气为凳，巷风为饮，温情为佐料。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对我耍“小动作”。清明节回乡扫墓时，我正想着下车后随即去街上买几个刚出炉的老家小吃“戚光饼”。没想到一下车就与她“偶遇”，她手里便是一袋热乎乎的戚光饼。原来她早就买了我爱吃的饼在车站迎候我了。此生最爱的美味，她都能满足我，比如稀有海生物“海蜈蚣”，她常会四处打听，若有货源，便不惜高价买来烧好让我打包带回。为了我喜欢的家乡美食，她会特意去学着做，一遍遍尝试，直到成功后再邮寄给我。我回乡也习惯住她家，毫无约束感。每次她都会提前铺好床被，起早采购最新鲜的食材，做各种家乡美食，满足我的食欲，让我重回儿时时光。无形中，她家已成了我的另一个娘家，成了我在故乡的一个时常惦记的家。“春天到，燕南飞”，人更是感性动物，向暖而趋。一次次的受宠若惊，时常宠得我无所适从，惊得我梦里穿越，穿越到前世，探知我们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缘，今生可以如此倍受她的恩宠！

她信佛，曾吃过几年素斋，不过不常拜佛，她心里就住着佛，只替佛“办事”。她是镇里的志愿者，善良又勤劳。乡镇里的公益活动、文体宣传、抗疫值守都有她的身影。耕完公家的田再种自家的地，回家吃饭或睡觉前再忙家务活。累了时倚墙片刻后继续“战斗”，总有使不完的劲。少言寡语，默默而为，“善欲人见非真善”，她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值一提。她还是县乡村艺术团的文艺骨干，广场舞的领头雁。身姿姣好、舞姿灵动，让这个孤寂的小镇有了春的生机和梦的色彩。这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女子很是神奇，常在女汉子与女舞者间灵活切换。她先生是做装修的，她是得力助手，时常一身工装，运载满车材料，油门一踩，风风火火地赶赴工地。工地回来，摇身一变，又是另一身绢纱水袖，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娉婷袅娜，美若天仙。前不久还带领一群乡村艺术团的年轻人参加建县四十周年的大型文艺演出，表现甚佳。人似天仙，心更纯美，她不闻尘嚣纷扰，不问是非恩怨，即使被误解也是一笑而过。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她漂游于尘，又游离于尘，如一位朝圣道上的修行者，似与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清澈的心却如一朵孤美的莲，在尘嚣外的净土独自幽香；她又像是一只孤飞的燕，在纷繁丛林里衔着春天，四处播撒爱的种子！

这碗大虾面，很简单，大虾煮面，但若没有为人的实与诚，做不成那样的细节，煮不出那样的美味，更煮不出那种能渗进时光缝隙的情味！这碗大虾面，惊动我的味觉，触动我的心弦。味蕾的高度兴奋，让它有了情感的色彩并存入记忆，永葆一份情的味道和爱的温度！ 

人间的冷暖与虚实，既在言行里，也在不言中。尔吾之交，至真至爱，最美的，不是言语，而是真心而为的一举一动。万物之始，大道至简，人间情暖的秘笈莫非就是: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