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文艺情缘
半个世纪的文艺情缘
——我和上城文化馆
沈志荣
一、崔家巷4号
崔家巷——杭州一条毫不起眼的普通小巷,默默地“囥”在主城区密如蛛网的街巷里弄之间。
崔家巷4号——上城区文化馆,我快乐地与之结缘了,编织起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深厚文艺情愫……
著名诗人谢鲁渤有同题诗云:“老墙门最是适合安顿文化馆\崔家巷,长长岁月,短短弄堂\进门过大阅览室,经小天井、排练厅\右拐,再经一个更小更窄的天井……”
那是1971年,我第一次踏进这个老墙门,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认真负责的群众文化工作者——辅导老师蔡琦。
“什么叫革命歌曲表演唱?就是以载歌载舞的形式来叙述革命故事,塑造英雄人物。它既有舞蹈表演的动作与技巧,又有声腔设计的节奏与旋律。这是每个文宣队员的基本功。”
蔡琦老师个儿不高,嗓音不低,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激情。她手把手地辅导着我们一个动作、一句唱腔地排练新创作的《胡业桃之歌》,胡业桃是海军航空兵某部的模范共青团员,为战备施工抢险牺牲了。
唱英雄,学英雄,是“七十年代第一春”的文艺主旋律,上城区馆的蔡琦老师辅导我们这些刚离开校园踏上社会的留城知青,叩响了艺术之门。
一张白纸,没有负担,我们跟着蔡老师从艺术ABC起步,吃透每一招、每一式,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实践,功夫不负有心人,表演唱《胡业桃之歌》的演出很成功,并很快就进行了全区范围内的巡演活动,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
我是湖滨街道老三届留城知青,在上城馆蔡老师热情鼓励和指导下,参与撰写出大型诗朗诵《祖国颂》。经蔡老师牵头,由湖滨文化站小阚老师率领街道文宣队顺利地排练出这一献礼节目,在区里各系统各街道的文艺汇演闪亮登场,还幸运地获了创作与表演奖。
这年年底,我诗歌处女作《红梅赞》《烧窑工》同时在《杭州日报》文学副刊和《革命文艺》(《西湖》杂志前身)上发表了。我被分配进浙江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工作,告别了3年留城知青生涯。
记得那时的各街道文宣队都因有了留城知青加盟,势头十分活跃,涌现出如涌金街道张永春、清波街道吕春生等文艺骨干,比如,杭六中高三毕业生张永春写的小戏中有“大翻领、小翻领,总有一天要翻到资产阶级的泥坑里”的精彩台词,真切地反映了时代背景。
事实证明:着眼未来,培育新人,这无疑具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时钟拨向了10年后的80年代初,历经磨练,已在红卫棉织厂工作的张永春成了杭州城区小有名气的故事高手,我的杭四中校友吕春生也因显露出民间文艺的才华而调进了区文化馆。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吹响了拨乱返正号角,小说《重放的鲜花》话剧《于无声处》越剧《红楼梦》等百花争艳,年青一代的“文艺热”好像钱塘江大潮迎面扑来。
时任馆长的刘晓青是一位忠厚踏实的北方汉子。他曾担任过天安门阅兵式的解放军军乐团分指挥。他不拘一格选人才,以伯乐慧眼识千里马的精神起用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文艺新人。
吕春生不负众望,踏实肯干,精心钻研群文业务,很快就大显身手了。比如,他对越剧就很有独特的艺术见地。
他说,越剧是讲究“圆”的艺术,题材往往是“私订终生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突显了历尽艰辛终团圆的基本套路;唱腔讲究“字正腔圆”,圆润圆和,且糯糯的,透出浓郁的江南味道;表演也追求身韵,以“云手”为例,双手两掌围绕着一个“圆”字,左右纵横、反复飞旋,体现了中国传统戏文的形态、神韵和审美。
他提议我学学张永春,在生活的基地上打一口故事深井。这意见具有很大的可操作性,激发起了我更强烈的创作兴趣。
上城区文化馆开办了一个“文学写作讲座”,把对知识如饥似渴的各行各业学员请进了艺术殿堂,吕春生就是最积极的馆方联络员。
从此,每当夜幕降临,崔家巷4号就热闹起来。“文学写作讲座”具有培训班性质,学员30多人,至今记得的有周帆、何德铭、陈国安、刘敦礼、徐力伟、王平、黄慧奋等,班主任是作家李烈钧、何培新,授课老师也都是风头正健的省市名家,如小说的福庚、毛英、曹布拉,故事吴文昶、张永春等。
那是个学习氛围很浓重的时代,都说“减去十年”,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同窗习文的年青人风华正茂,热情澎湃,也产生出碰撞爱情火花的故事,不过真正步入婚姻殿堂的却唯有冯炳生高惠娟一对。
正是吕春生的钻研精神和不懈努力,强烈的事业心成就了一位群文战线的带头人。他日后担任了上城文化馆馆长,杭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等要职,并编撰出《杭州老字号》等专著。
二、上城文学社
作家谢鲁渤说:“薄薄的一本小杂志始终竹叶青青”——他在担任上城文化馆创作干部时,创办了《新竹》文学内刊,团结了许多文坛初涉者。
上世纪80年代初,上城文化馆徐敏之以图书馆为基地组建了“读书小组”,成员有王敏建、孔子君、胡水琴、张德龙等。记忆是温馨的:日前一次小聚中忆当年,孔子君感叹,“读书如沐‘润物细无声’的春夜喜雨,至今使我对文字有了一种儒雅的追求。”胡水琴则说:“从文艺青年到花甲之年有多远?谈笑之间四十年从指间滑落……”难怪高尔基有“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之悟。
插队返城的知青袁惠婷,进馆后传承了父辈競競业业的群文接力棒,在读书小组基础上于1987年4月成立了上城文学社,以馆办刊物《新竹》为阵地,坚持每周活动一次,还聘请著名诗人高钫、谢鲁渤为顾问。《浙江作家报》1990年1月号发表的特写《文学新竹叶正翠》,隆重地向省市文学界推介了上城文学社:
在古城绍兴的禹陵风景区,朔风和寒霜笼罩的天地间展示着一幅生机盎然的画面:一群文学青年来这里游览、聚会、摄影、采风。岣嵝碑下,窆石亭前,他们从大禹治水谈到奉献人生,从世事沧桑谈到当代文学“主旋律”……这是杭州市上城文学社16位社员的一次度假活动。
文学社团的凝聚力来自于共同的志趣与追求,该文学社16位社员有的是教师、司机、个体户,有的是武警战士、医务人员、外贸干部,他们一起探索切磋关于艺术感觉、关于文学意蕴,关于人生追求……社员们去乌镇南浔、富阳龙门、绍兴禹陵沈园等采风。在两位顾问的指导和吕春生馆长、袁惠婷馆员的主持下,上城文学社历年来出版《上城文学》十余期,1989年10月还出刊铅印的《文学作品集》10万余字,收入王敏建、王水生的短篇小说,赵福莲、谢雪倩的散文,沈志荣的报告文学和夏娃、金毅、徐志清的诗歌等,迅速发展成了杭州市较有影响的文学社团之一,并不断地向社会展示新作。
袁惠婷是文学社的组织者和联络人。为了确保《上城文学》的顺利出刊出书,她独自承担了组稿、编辑、送审等大量工作,甚至连打字、排版、校对、印刷、装订等繁琐事务,皆事无巨细亲历亲为,坚持出作品出人才。她还主持采风活动的线路选择、出行安排等,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为大家提供良好的后勤服务。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高钫顾问更功不可没。
“大雨滂沱,屋檐下的雨帘像是一道飞泻的瀑布,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这天正是上城文学社的活动日,社员们望着昏暗笼罩的夜空,心里很矛盾:既翘首以待,又默默祈祷‘高老师千万别来’。突然,一串车铃声撕裂了风雨的帘帐,高钫老师那飘渺动着的白色雨披象一叶小舟,顶风破浪而来……”
这是我在《浇灌新苗的热情园丁》“人物特写”中的开头。文学社讲台上总闪动着高钫的精悍个儿,那单薄的身躯中蕴藏着的是无比旺盛的精力。他为社员们讲关于艺术感觉、文学意蕴、人生追求……那富有知识性、趣味性的生动讲述,如甘霖雨露浇灌着文学新苗,社员们都迷上了他那充满诱惑力的语言。
高钫老师出过诗集《远方的苹果花》长篇报告文学《河的复活》等,是市作协创联部负责人。成立会上他撰写《关于发表及其他》殷切期望的拳拳之心,诚恳真挚的涓涓之情,充溢于文章的字里行间。他对刊物每一期都认真点评,一篇篇地剖析优劣长短、总结得失经验、手把手地扶持大家走上文学之路。
手头留存着《上城文学》我的报告文学专辑,收入《呵,生命匆匆》《蜜蜂之歌》和《炼》三篇。高钫以“同好”的视角撰写了《沈志荣报告文学作品浅议》,高屋建瓴地指出:“非虚构文体”的勃兴是“人们对于作伪、夸张、粉饰等等都已厌倦甚至厌恶,很想从纪实文学中窥见鲜为人知的社会真实的一面或一角。再一诱因便是人们迫切需要获知生活在自己周围的人和自己置身的世界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他提议:“文学反映生活,关键在于发现与取舍,其次在于组合与表达。”“首先是炼意,即把所要记述人物的思想、行为把握住,不走样,然后才是炼词、炼句、炼篇章。”“只要持之以恒,注意加强自身在经济学、社会学、史学等方面的修养,一定会在纪实文学这个园地上耕耘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丰腴土地。”这些谆谆教诲一直铭记心间,使我至今对报告文学深爱不弃。
进入90年代后,袁惠婷从馆艺术辅导室主任调任龚自珍纪念馆馆长,上城文学社也移师马坡巷继续活动。这个小小的十来人的文学社中,竟出了7个省作协会员,8个市作协会员。其中赵福莲、王志强当选为杭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笔名“流星雨”的金毅、笔名“夏娃”的余英都以诗成名在省内外红火,也算是沾得了龚馆的灵气吧!
1991年秋,我参加了《人民文学》临潼笔会,聆听了路遥关于《人生》和《平凡的世界》创作讲座,特意邀请了程树榛和崔道怡两位主编题写了:“文苑生辉”四个大字,为上城文学社鼓劲喝彩。
三、金秋文学奖及其他
正如谢鲁渤那首诗中所设问的:“一支烟还没抽完,老墙门就不见了\他对墙门里的好奇是否依旧\是否知道来过这里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随着上城文化馆馆址从崔家巷搬迁到了惠民路20号,新馆址带来了一道新的风景线——新馆长黄宝森在新世纪初组建了亲自担任社长的“上城金桂文学社”,还兼任区的文艺团队联合会会长。
黄宝森多才多艺,尤其擅长书法。都说“字如其人”,他的成长经历也如他的书法一样,临池泼墨,笔走龙蛇,从而扎实稳健接地气。他从乡镇群文工作的基层一路走来,经过严格考试后招聘进了上城文化馆当馆长。
黄宝森于2010年推动成立了上城区作家协会——杭州市的第一个区级作家协会。他还发起了由区文广新旅局、区作协联合主办,区文化馆、区文艺团队联合会承办的上城区“文学作品金桂奖”评选活动。他勤勉好学,为人仁厚,提携新人,不忘老友,数次邀我参加金桂文学的活动和评奖,谨表诚谢。
他曾对我说:“刘勰《文心雕龙》中有名言‘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书法欣赏有三层次,一为看,注重笔法与结构;、二为品,品墨色品布局品气势;三为赏,欣赏书法名家自有品质。在我看来,人才培育也得有清晰的层次感。”
因此,他特别注重团队建设,以评奖促创作,以创作带骨干,努力把金秋文学社办成了“文学之家”,初步形成“老中青幼”的四级文学梯队:
文学从娃娃抓起,“幼字辈”的有杭州时代小学的张启悦小朋友。她的《东河谣》《寂寞的宋六陵》等在省文学少年之星等评选中获奖。
“青字辈”的胡曙霞,笔名依然月牙,现任杭州师范大学第一附属小学教师。2010年尝试写作,在好心情网站、温网博客、江山原创文学网发文数百篇。曾获《十大名博》、《江山之星》等称号,已出版散文集《每朵花都有自己开放的季节》等,2016年加入中国散文家协会,202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中字辈”有全国公安文联签约作家陈谊,笔名艾璞,任职省公安厅政治部宣传处,诗人,作家,记者。出版著作有诗集《爱情像太阳》、《珠穆朗玛的爱》、《王法金之歌》。散文集《月光走过心灵》。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为浙江省公安厅新闻传媒中心副主任。
“老字辈”中的民族英雄葛云飞后裔葛许国,年逾古稀,宝刀不老,是杭州古都文化研究会会员、市科协科普讲师团成员、省老龄文艺大学讲师,著有《古都布衣的历史文化情结》《徐文长的杭州情节》《吴越国古都文化的瑰宝——梵天寺经幢探秘》等。
说说一位来自大西北的90后女孩——王毓吧。
她曾受聘上城文化馆文学干部和《风雅上城》责任编辑。浙报集团北京分社、杭州上城区文化馆理事会以“西湖诗情暖京华”的专题在北京主办了她的作品研讨会,著名学者、批评家、诗人等20余位嘉宾相聚一堂,探究诗艺气氛活跃。
她说:“人往往有两个故乡,有身体的故乡,也有心灵的故乡。我非常感谢杭州,杭州可以说是我心灵的故乡,我大部分诗歌创作都是在杭州……”,她的诗作透露出奔放满怀不失温柔婉约,才华横溢且卓然独立的性情。
她热情而又执着,在被聘期间积极协助黄馆再创上城文化馆新辉煌:想方设法少花钱多办事,比如,清明节组织“清明诗会”,不仅简单的诵读古人诗篇,还创作诗篇,缅怀先辈、先贤;重阳节举行“重阳登高诗会”,大家带着乐器、自己创作的诗篇,登上杭州的山,以诗会友,感受大好河山。
如今“金桂文学社”涌现了韩锋、马叶、陈思贤等,后劲十足!
这儿聊一段小插曲:我生于上城,长于上城,因市区寓居过于狭小,2009年购置了市郊丁桥的新居,2015年春搬迁时丁兰街道属江干区地域,应邀加入了江干文化馆钱江文学社和江干区作家协会。
省作协会员祝金生的报告文学《为繁荣江干文化奔忙的“年轻老人”》刊发在《江干报》“人文钱塘”版面,介绍了我“为区报撰写《话说下菩萨》《丁兰小镇茶韵香》《“皋亭观桃”和中国桃文化》等;为《江干街巷文化撷英》丛书撰写《留住古老城东的民间记忆》评论及创作的歌词《我的江干我的家》《人文江干好风光》;为喜迎G20峰会,参与编写闸弄口街道京惠社区‘秋水诗韵诗社’《拍着和平的翅膀》诗歌专辑,并在首发式上搭台‘现场吟诗书画’,与观众互动、赠诗集与小礼品等。”对我为城东文化鼓与呼,为宣传江干民间文化,繁荣城东群众文化的努力,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我有幸在江干区政协出版的期刊、书籍上发表了论文《从“麦庄文化”到“义信文化”——试论史志价值的提炼与升华》、散文《五堡轮渡的最后时光》等作品,还担任了皋亭山文化研究会顾问。
然而,缘份这东西太神奇了——2021年江干区撤销合并入上城区,我依然是上城金桂文学社的资深社员,这真叫“天意”了。
你看:我和谭均华老师合作的越剧《欢天喜地》,由江干馆选送、越研会演出,荣获市里“杭州有戏”小戏比赛的创作金奖、表演金奖;而上城区也将这出小戏颁予了“金桂奖”。
日月如梭,从歌舞起步到戏曲回家,我和上城文化馆长达半个世纪的文艺情愫,不也正如浩瀚的中华文化海洋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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