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年味(纪事散文)
水上书法难有痕,岁月逝去归无意。年轮一天一天地碾过,春节一年一年的来临。今年腊八节刚过,离春节还有两个礼拜,我们院子里已经是热热闹闹洋溢着浓浓的年味。每家每户的年猪早已杀过了,炕成了一拢一拢的腊肉。在外打工的兄弟侄儿侄孙们生怕被疫情隔在外地,都迫不急待地回老家过年来了。学生们早已放寒假没有了学校老师的管束,整天在院子里自由自在地追逐戏闹着。临到吃晚饭时刻,只听得女人们站在屋檐下敞起嗓门高喊,呼唤着打牌的男人们、玩游戏入迷的孩子回家吃晚饭。精准脱贫的农家小院洋溢出一派和谐幸福景象。
我独自一人在屋里炒点炕腊肉,下着刚从地里起来的小白菜,自斟自饮地喝着小酒。我没有兄弟家的吵闹欢乐氛围,没有学生寒假作业辅导的烦心,我的孩子大学毕业早已去外地就业了。她让我去她那里过年,我没去。出于疫情原因,非必要不离湖北。个人在家守着老屋自找乐趣。寻寻觅觅总是找不着童年的年味、找不出中年举家阖欢的年味,只得写写文章陶醉一下既往的年味。
我的童年时代,虽然物资匮乏,但是金色灿烂。我爷爷当家比较会盘算,比起其他家庭最优越的是每年还能杀上一头肥猪,“三七开”上完公社任务后自家总能剩下八九十斤猪肉。平常生活很攒、很节俭,只在有客人的时候萝卜白菜和上几片猪肉殷情招呼,寻常时刻沾上油腥味便是很奢侈幸福的事。可是,有一样是雷打不动的,那个瘦得可怜的猪腿和猪头是不能动的。那猪腿是爹爹拜年要孝敬外公的,那猪头是留在大年晚上要敬奉菩萨和祖宗的。让人想不通的是,时位之变使人的眼光也在变,现在农村早把猪头肉当成下肉了。而过去临到农历三十,母亲用柴火将猪头毛烧净,用水洗干净,然后把整个猪头摁入大锅内,加入满锅的清水,放入两盆白萝卜和猪头一起用大火煮熟煮透。我和妹妹们很乖、很听话,妹妹们坐在灶裆门前不停地向灶孔里添柴禾;我就从屋外将柴禾搬运到灶前。兄妹几人表现很好,只希望惹母亲高兴给我们五角压岁钱,或等着吃猪头里的核桃肉。
爹爹把煮好煮熟的猪头肉用陶瓷盆盛好,一会儿端到堂屋,一会儿端到栏圈边,一会儿端到厢房,做着法事祈祷,可年幼的我什么也不懂。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他拿着冥纸、香烛,还提上一瓶蕨根白酒,拿上几个玻璃杯,搬来独凳听爹爹招呼使用。爹爹的游戏做完以后,母亲就开始工作把猪头骨头和肉撕开,首先便抠出几块核桃肉给我们兄妹每人奖赏一块。吃在嘴里甜在心头美滋滋的,油直往嘴角渗出。
童年的我就这样年年如斯,不知不觉地亨受着核桃肉的快乐,度过了那流金岁月。
到了青年、中年,安家立业,添丁进口,成天忙忙碌碌。但是,无论怎么繁忙春节回家陪父母过年是必须的,自始至终从没有间断过。小孙女是父母的念想,他们在世时,只要到了腊月就象盼星星一样昐着孙女快点回到他们身边去。我在腊月28日忙完工作后,一家三口在腊月二十九回到老家。院子早已包裹在浓浓浓的年味之中了。乡邻们跑我家来窜门户,这个端上一瓢油粑粑,那个拿几个糍粑,或送上几坨豆腐……来家里坐一会、话一下家常。母亲拿出我们从城头带回去的各式糖果点心、水果、瓜子,热情地给他们捧上几捧、递上凣个。女儿和妹妹的孩子与院子的小朋友们很快融入一起,跳绳、藏猫猫、玩游戏,乐此不疲。到了三十大过年这天,时间还没到中午,母亲催我把团年的鞭炮快放了,不能落在院子邻居后面。我展开那团盆大的鞭炮,一群孩子围着我,有喊大爷的、有喊大叔的,热乎乎地巴结着我,还有女儿和外甥们拉扯着我的衣服,他们眨巴着眼睛望着我给他们发鞭炮。我在鞭炮没点燃之前扯下一大坨向远处摔去,喊道“抢火炮哟”。孩子们四处分散开去、争先恐后地朝远处去抢鞭炮。我趁机点燃鞭炮向院子宣告我们家开始团年了。
母亲和妹妹围着锅台转了一大半天后,丰盛的一桌农家宴呈上来。其实也都是一些传统的农家菜,海带炖腊猪脚呀、大豆炖土鸡子呀、豆食炒腊肉呀、土豆片炒腊肉呀、白菜煮豆腐呀、油粑粑呀等等……反正很合我女儿的胃口。孩子们举着饮料相互碰杯,我和爹爹爷儿俩斟酒互饮。一向古板的父亲表现出隔代亲,对孙子们很和蔼,有时向孙子们碗里拈菜,不合孩子们胃口时,孩子们不给面子又把菜送回锅里或盘子里。一家人围着回风炉热乎乎的,一边吃、一边说、一边笑,其乐融融,乐乎不已!
岁月无情,年年回家过年有痕。那回风炉刻上了岁月的斑痕,油漆蜕皮铁锈斑驳。孩子们慢慢长大,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长大成人了;父母年迈、行动和思维在不经意中慢慢变迟钝了,母亲从锅台边忙下来只要一揭开那白色工作帽,花白的银丝就隔外刺眼。天不眷顾,大地无情,在我事业最繁忙的年月二老相继去世了。从此,回到农村老家再也找不着昔日浓浓浓的的年味了!
现在,我只在大年除夕尽一个儿子的孝心本分,烧上几个传统菜,斟上苞谷白酒供父母在天之灵享用。烧钱化纸寄去儿子对他们的思念,这可能是我有生之年做不完的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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