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栗坡青春的光芒（组诗）

 

 麻栗坡青春的光芒（组诗）

——写给“八一勋章”获得者杜富国

作者 江戎天

 

一、一双眼睛

这双能穿透地雷的青春的眼睛

再也看不见这壮丽的景色了

秋天的麻栗坡从未像今天这样温馨慈祥

稻浪翻滚 果子金黄

茂盛的甘蔗林在风中吟唱

布满了地雷的坝子雷场

所有雷弹已荡然无存

战友们手牵着手

高唱着我们的队伍像太阳

每一寸土地   

都用双脚进行了无数次检验和丈量

这片曾经的死亡之地

再无任何地雷 手榴弹

甚至连一根细小的铁钉

都被扫雷士兵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以生命的代价

一寸一寸地将那些雷弹抠出 像考古一样

你深知 自从加入排雷四队

每一分每一秒 你都面临碎骨粉身

是党旗下的誓言

使你热血奔涌 信念如钢

三年来  你出入雷场1000余次

排除地雷2400枚

将20多次各类险情化险为夷

你是刀尖上的舞蹈者

你亲爱的妻子 年迈的父母

无时不在为你祈祷

 

天啦！这是一颗隐藏了40多年的加重手榴弹

你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人

果断喊道“你退后，让我来 ”

这不仅是深厚的战友之情

更是一名小组长 一位共产党员的责任担当

那一声巨响 你失去了双眼

在这漆黑的世界

你何以渡过漫长的余生

那一声巨响  你还失去了双手

你连手都失去了 还能留住那

曾经五彩的 浪漫的 传奇般的 

幸福的爱情吗

 

二、一枚勋章

那枚勋章山一般沉重 闪耀着王者光芒

像军徽  利剑 和巍峨的长城

坚不可摧 战无不胜

它的辉煌 圣洁 神圣

和不可侵犯的威严

标志着中国军队之神武

敢于歼灭一切来犯之敌

它代表中国军人的最高荣誉

具有旗帜般的导向

 

自2017年6月开始

它被分别授予

为中国国防 航天科技 国家安全等领域

做出卓越功勋的13名将士

而你 一个九零后士兵

用生命践行了中国军人和共产党员

为国为民

舍生忘死的大勇大义

 

85岁的田七虎少将

与你一同登台受勋

他可是科技强军为国铸盾的防护工程专家

解决了“孔口防护”等多项难题

“两弹一星”的功勋、中国核武器开拓者

陈开甲将军

生前也曾获得这种殊荣

而他 比你年长了73岁

 

在更早的1955年

中国还将178枚“一级八一勋章”

授予了朱德 彭德怀等战功卓著的

开国元帅和将军们

他们用生命保家卫国

用鲜血捍卫鲜红的军旗

这些德高望重的革命家

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将士

生，为国家而生

死，为国家而死

于是

在我军长达一个世纪的发展历程中

英雄辈出

前赴后继

 

   三、一座丰碑

　　丰碑比喻不朽的杰作和伟大功绩

　　而你胸前的“八一勋章”

　　对青春作了更加深刻的定义

　　这定义包含军人的奉献与牺牲

　　包含新时代青年怎样为国家为民族担当

　　就像你 一名最不起眼的普通士兵

　　为了19块雷区17.85平方公里的乡亲

　　不再因地雷所伤 所死 所困 所残

　　不惜以生命趟雷

　　这种精神

　　可以定义为“麻栗坡精神”

 

　　《麻栗坡县志》记载了：

　　“23年间

　　村民盘金良先后被地雷夺去左腿和右腿

　　如今他终于在那块地雷密集的坡地上

　　种上了草果和烟叶

　　草果和烟叶所绽放的花朵是那样殷红

　　人们坚信那是扫雷英雄的鲜血

　　渗透了麻栗坡雷区每一寸土地”

 

　　而在沙仁寨

　　“87位村民被地雷夺去96条腿

　　如今寨子的人气已经恢复

　　外出打工的人已全部回乡

　　他们决定在这块故土上

　　继续开枝散叶 繁衍生息”

 

　　乡亲们是多么珍惜重新拥有的每一寸土地啊

　　像迎接失散多年的孩子回家一样

　　每天下地之前都饱含深情地

　　向山脉 梯田 和果树行注目礼

　　他们用长满老茧的手

   抚摸着泥土 石头 树苗

　　有的梯田很小很小 

　　仅仅栽了一两棵果树

　　有的呈45度开垦在山腰上

　　需要用石头砌成保坎

　　才能护住那些来之不易的泥土

　　这些大小不一的梯田

　　是战士们用彩笔留下的记号

　　从山脚下仰望

　　如同挂在空中的彩色的星星

 

　　是的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加珍贵的土地了

　　4年来 数十名战士每天以跪着的姿势

　　一寸一寸地将数十年前的雷弹抠出

　　无论风里 雨里

　　一个小小的闪失

　　一枚锈蚀的雷弹

　　战士们就可能血肉魂飞 青春不在

 

　　青春啊

　　士兵的青春又有多少个4年

　　有的战士扫完雷弹卸甲归田

　　有的在扫雷时伤残 甚至牺牲

　　所以

　　当乡亲们接过这块用生命趟出的土地时

　　无不流淌感恩的泪水

 

　　乡亲们像珍惜生命一样

　　疼爱着这块土地上生长出的任何植物

　　包括小草和不知名的野花

　　他们从心底怜爱着那些清澈的露珠

　　和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麻栗坡清新的味道

　　一遍一遍在心肺里流淌

　　甜甜的  暖暖的

　　如同阳光下战士们甜蜜的笑脸

 

　　那些温情默默的泥土

　　阳光 白云 和清脆的鸟鸣

　　恋人般地亲吻着勃勃生机的庄稼

　　绿波荡漾的甘蔗正日夜兼程地生长

　　 嘹亮的军号声在空中回荡

　　梯田如练 茶叶飘香

　　悠悠白云铭刻滇南士兵的宏伟功绩

　　“记德丰碑

　　所以垂名迹于不朽”

 

四、没有光明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是的，那双眼睛是那么明亮

盛满了春天的笑音

而穿上军装

那俊俏的脸

愈发青春 威武 阳刚

这是七月

烈炎下的麻栗坡

铁钉碰撞的火星

或许能引发一场大火

酷暑中  一群年轻的士兵

身着40公斤的防爆服

在数十万炸弹中匍匐前行

稍不留神  地雷和手榴弹

眨眼间 便会夺去排雷士兵的

双腿 双手 双眼

以及生命

 

如果我失去双眼

连世界的一丝光都看不见

如果炸弹夺去我的双眼

正值我五彩缤纷的年华

27岁的我

该怎样面对人生

这个世界没有人愿以双目的光明

换取“排雷英雄战士”的称号

何况还同时失去了双手

 

我心中的疑问还未冒出

一记清脆的耳光在我脸上彻响

祖父怒目圆睁

78年前  云南高黎贡山战役夺去了他左腿

42年前  父亲的右臂与烈士的躯体

一同长眠葬在麻栗坡

每逢“八一”

父亲便举起空荡荡的衣袖

像极了杜富国的敬礼的姿势

而我在服役的年龄却留学国外

如同羞耻逃避

 

所以这记耳光特别清脆

它比两年前

我抱怨祖父将50万元存款全缴了党费

换来的耳光还疼痛十倍

 

五、去看看腾冲国殇墓园

我的确后悔了那句话

“它能在宜昌买一套房

够我在上海交十年房租”

而祖母的巴掌煽得我眼冒金星：

你可知道你父亲的命

是麻栗坡烈士换来的

 

祖父暂扣了我的《入党申请书》

命令父亲带我去看看腾冲国殇墓园

祖父的左腿葬在那里

“你还必须去坝子雷场上一堂深刻教育课

那个比你大半岁的军人杜富国

会告诉你

怎样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中国人

他为人民失去了光明

尽管为了一块不大一坡地

但他的品行比你光明十倍百倍千倍

他的心如镜子般透亮

他用镜子履行一个兵的职责

而你心里只有自己”

 

一个失去了光明   

失去了双手的九零后

心里却装着辽阔的祖国

那可是960万平方公里啊

需要多么博大的胸襟才能装下

他每天在广播里播送部队新闻

乐呵呵的  像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一个仅上过初中的农民的孩子

朴素的心如此洁净

他的爱情依然甜蜜如初

他亲爱的妻子爱他

甚至胜过新婚燕尔

 

是的  在这之前

我曾愚蠢的怀疑他的爱情

会就此破裂

担心他父母痛不欲生

其实自从他第一天迈进雷场

父母就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六、心中的光明

为国而死 为国捐躯

带着残酷的荣光

经历了百余年战争的麻栗坡早已伤痕累累

40年来

数百万颗地雷 炸弹深埋于地下

欲将净土交给村民 无疑以身趟雷

该谁趟 谁不该趟

如果是我 肯定会犹豫

杜富国却不会

李富国 王富国 张富国们

一个个争抢着扛起军旗

视死如归

 

这就是钢铁般军人的心中的光明

这就是麻栗坡青春的光芒

如同军旗的光芒

在阳光下闪耀

如同党旗下庄严的宣誓

这朝气蓬勃的军队浩浩荡荡

军人的热血滚滚翻腾

心系祖国

无畏无惧

你即使双目失明

心中也倍加透亮

 

作者简介:

江戎天，男，1992年生，宜昌市人，军人后代。西班牙语高级翻译。发表散文、诗歌、文学评论200余篇，作品见于《作家》《国际诗歌网》《解放军文艺》《中国作家网》《中国青年报》《中创文网》等。部分作品获全国散文诗歌一、二等奖。现就职于东风汽车悦享科技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