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局长(短篇小说)
财政局长
口薛成林
社会上传说,这届财政局长是走夫人路线上去的。在官场,早已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直线式快速上升的升官通道,有两条道:一条是组织部长。组织部长干满一届,确定无疑是下届常委或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人选;另一条就是财政局长。干满一届财政局长,下届大多是副县长人选。因为年龄符合任职务条件,很少担任人大副主任,或政协副主席的。 上届财政局长提拔后,接任局长正职的,一般是财政局第一副局长,对于财政工作,轻车熟路。担任财政局长的人选,必备条件,潜规则之一,是在省财政厅有直接关系的熟人,在市一级有很熟关系的市局领导,或是市委、市政府的正副书记、正副市长之类的“铁哥们”。至于气象局长,尽管气象对工农业生产人民生活紧密相关,因为专业性强,和真正的官场走动不多,少有被提抜的,多是系统内的提抜,或到年龄免去职务,担任XX Ⅹ科员。气象局长、科技局长,是局长中的“屌丝”,轻易得不到“提高”的。 这届靠夫人路线上去的财政局长,原是财政局下方的二级局:资金局的局长。特能喝酒,特能鞍前马后的为局长效劳,还特能察颜观色服务于常委、副县长、要害部门的部长、局长们。因为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年龄又偏大,被提拔担任财政局长,在官场很骚动了一阵子,“底色”被打败的竞争对手翻了个底朝天,在当地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他的夫人,那可说是风流人物。那些形容美貌的形容词,什么风流倜傥,婀娜多姿,水性杨花,一汪秋水,都不够形容她的容貌。
财政局长的夫人,姓扬名水花。杨水花,娘家住高坝镇水杨底村,是山水相连的地方。海拔500米左右,水雾缭绕,山下成千顷的田地,土层厚达一米甚或几米的红壤土,庄稼长得特喜人。山上,下半截是茶园,上半截是密不透风的红松林。山水养人,深山出俊鸟。这杨水花,16岁起便出落得像小杨贵妃一样。肤如凝脂,从脸蛋到胳膊,到腿脚,都是一个肤色。看着就像手摸着一样,细腻光滑地像绸缎一样。五官特别匀称,永远是笑着的丹凤眼。那张不大不小的嘴,嘴角抿着,永远透着一种诱惑。说话间漏出的玉齿,像藏在成熟石榴皮里的石榴籽。走起路来,快中有慢,慢中有快,像流水中漂着的浮莲。这杨水花,年纪不大,父亲便被人民改府镇压了。杨水花的父亲杨永劳,祖辈几代是庄稼里手,内人们也都善于持家,家业便逐渐膨胀起来,有良田百顷,茶园千亩。杨永劳少时喜欢玩枪,闲时上山打猎。至战争频仍的年代,土匪多,为抗击土匪,养起护家院丁。有了势力,便也做出越界之事,去抢劫别的大户。这抢来的财物决不入户,拿去救济家族的贫穷户,资助孩子上不起学的人家。解放初期,土改中,被定为恶霸地主,在野地里被枪毙了。 杨永劳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杨水琼出落得比杨水花还要漂亮,解放前夕就在河南一所师范大学读书。读书期间,与当地更大家业的财团的商会会长独子定了婚。祖国解放以后,部队老干部单身的多,一位老领导在一次巡视中,与杨水琼邂逅,老干部看上了杨水琼,杨水琼悔婚,与老干部结了婚。其后,水琼丈夫调往南京, 水琼也跟随丈夫,在南京一所大学任教。很多年以后,才听说商会会长的儿子自杀了。这是后话。
杨水花父亲虽然被枪决了,但在当地民愤不大,家族和乡里乡亲仍然记着她长辈的好,对她呵护有加。小学、初中的老师们,见她聪慧,俊灵,也都不势力看人。小水花便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成人,自然,通透,善解人意,说话做事圆滑,逐渐地成熟,走出她人生之路。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这杨小花初中便毕业了,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回到乡间,尽管出落得像芙蓉出水,浑身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美,在乡民的集会上,引得众人驻足偷看, 回头率200%,也不能抵挡家庭出身带来的“政治灾难”。在农村这个政治大课堂中,再也没有了爱怜呵护的氛围,杨水花迎来了人生艰难之旅。 一场连着一场的运动,什么“四清”啊,社教啊,整组整社啊,又加上随后旷日持久的农业学大寨运动,阶级斗争的弦越繃越紧,“分清敌我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在人们的观念上,小水花也成了“�”。 杨水花的母亲本是贫农家庭出身,因姿色出众,被杨白劳看上,嫁了过来,过了几年地主婆生活,在“四清”中,划为漏划“地主分子”,被逼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白天被其他妇女吐口水,夜间来临,又逼着站批斗会场,低下头,作为其斗他“五类分子”的“配斗”对象。 杨水花便在这样的“屈辱和鄙视”中成为农业社的社员。已经到了二十五岁的年龄,同时上初中的同班女同学都出嫁了,己经为人妻,为人母。她这里,还没有追求她的异性,没有人上门提亲。 也许是时来运转,她的“对象”姗姗来迟,终于出现了。 这个出场的人叫赵可智,在信用社当信贷员。五短身材,黑里透红的脸膛,相貌说不上丑,但也说不上“帅”。他是一心想转正,到农业银行上班,便一年误一年,到了二十五、六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赵可智索性破罐子破甩,要不找到吃国家一碗饭的女人,商店的女营业员,小学的女教师,公社“八大员”中的女的;要不就找一个“天仙”似的,又有点文化的农村姑娘。 真叫他想着了。 这天,他到水杨底村办点信贷业务, 一进村庄,便遇到挎着一篮子衣服下河去洗衣服的杨水花。杨水花刚换了一身洁净合身的衣裤,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两人相遇的一刹那,杨水花倒没有什么,赵可智的脸红了个透顶,心里“咚”的激了一下,长了二十多岁,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胎子。身份所限,他也不好没话找话,便闪过了,各走各路。 这天晚上,赵可智回到信贷站,便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象着她的美丽,她的脸蛋,她的脖颈,她的胸脯,她的手,她的洗得发白的双足,他在自我陶醉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起来,赵可智便早早来到村支书家里,借着汇报社员养猪贷款的问题,问到了杨水花家。谁知,村支书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明里组织社员批斗杨水花的妈,暗里早已经与水花妈有一腿。批斗会后马上弥补损失,疼她爱她,说水花妈是贫农女儿,和他是一家人。支书见赵可智是故意绕弯,对杨水花有了意思,便家常里短,把杨水花夸了一遍。说水花家里只有母女两人过日子,水花姐姐在南京工作,听说没什么来往。 见话说到这里,赵可智接茬,说:“杨水花有没有对象?”支书说:“还没有”。赵可智说自己也没有对象,想央及支书上门提媒。这下支书畏难了,说:“她家是四类分子,我不便跑这个腿”。“这样好吧,下次三同劳动,我让你上她家借工具,你自己跟水花谈。” 过了几天,在公社机关工作人员要到生产队,与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时,赵可智便按支书指引,到杨水花家借镢头,与水花直接见了面,抑制不住内心的倾慕,尽找好听的话说给水花。“你们家里真干净卫生!”“这屋场 场风水好,你长得真水灵”。毕业后还没有哪位男生这样直白过,直听得水花阵阵红晕涌上脸庞,越发的娇宠了。 三同过后,赵可智并没有及时把镢头还回去。他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把镢头磕下来,把信垫在镢头脑里,兴致冲冲的还家具去了。 “镢头楔子坏了,我没有工具修,您把它磕下来修一下,对不起”。说完,深情地注视了一下水花,就走了。当时又不用,水花就没当回事,镢头里的秘密,水花还在鼓里,不知道。一连几天没有消息,赵可智让一个女同事去水花家里,借镢头挖,机关菜园地,镢头还没有修,没借成。这倒催促水花拿出镢头,磕下镢头脑,一叠白纸掉了出来,水花一看,看得心惊肉跳!
赵可智家庭环境可不如杨水花娘家,四面都是高山,一条河顺流而下,土地瘠薄。赵可智的家在河边土台上,傍山依水,台上台下,都是稻田,并且是暖水田。这种田栽种的稻,兼有粳稻和糯稻的优点,香甜可口,绵软适中。还有一口塘,种有莲藕,到荷花盛开的时候,山上青翠,荷花香艳,阵阵山风吹来,荷叶飘飘,荷花摇摆,像人间仙境。只是人多地少,收种的粮食,公粮一缴,所剩无几,每年闹春荒,山里人便到山外平川地方想办法,或买红薯干,或赊账,借壹斗粮食,到时还壹斗五升粮食,常常是糠菜半年粮,用野菜充饥。 这赵可智生于这样的环境,也想到了靠读书改变命运,可命运不济,父亲早早的撒手人寰。父亲去世,失去了供养来源,赵可智只有辍学回乡。但他一笔好字赢得了乡领导的重视,便吸收他到信用站当信贷员,逢到有大场面,让他写写宣传标语,大会横幅,在乡里有小才子的名声。 赵可智在信用站里经常看一些言情小说,《醒世恒言》、《警世通言》、《儒林外史》、《二十年官场现形记》等等旧小说,也看了诸如《新儿女英雄传》、《战火中的青春》、《小城春秋》、《吕梁英雄传》、《林海雪原》、《雁飞塞北》、《青春之歌》等等新小说,写一篇情真意切,情意绵绵的求爱信不在话下。 当日,杨水花把掉在地上的白纸拆开来一看,是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开头便是“我最亲最亲的杨,我心上的人——水花!”水花顿时全身涌动,心潮澎湃,热血直往脸上涌,再往下看,便是“一见倾心”“相见恨晚”“与您相伴,终生到老”“冬雷阵阵,夏雨雪,始敢与君绝”那样的话,直看得杨水花向喝了蜜糖水一样,按捺不住的甜蜜填充了良久空洞的心。赵可智在煤油灯下疾书时,竟也利令智昏,忘乎所以,带出了古诗文中“金针刺破牡丹心”,那样色的句子。杨水花对这样的句子似懂非懂,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在与闺蜜说及此事时,一不小心漏了出来,传来传去,便有使坏者专门在赵可智面前,当笑话说,XXXX XXⅩXX,赵可智被同事们奚落得抬不起头。 食品站经常找来心灵手巧,认真仔细的年轻妇人和女子查验外运的鸡蛋。收购来的鸡蛋一个一个在灯下照晃,壳里肉眼看到全红的是好蛋,装箱外送,供省会以上居民们消费食用,有黑斑黑奌者为坏蛋,处理给干活的农人。杨水花也经常被生产队派到食品站当检验员,装箱工,生产队给杨水花记工分,生产队集体领食品站副业费。 一封信后,杨水花还沒有回复,赵北智便发动了爱情攻势。隔几天给杨家送去稀缺的白糖,或是送去三、二斤猪肉,有时甚至光明正大的给杨家干农活。杨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有时也包饺子,留下小赵吃饭。
算计和计划没有现实变化快。这一天,一整天杨水花都在食品站劳动。下午四五点钟,狂风大作,西南边天空的云层越压越低,云雀在云层的挤压下,大声地嘶鸣,寻找着逃路!风吹云走,大片大片的云团向西南方聚集,开始还有小孩欢叫着:风来了,雨来了,城隍庙的鬼来了!有的还胡乱编着,喊着:狼来了,狼来了,小孩骗人被吃了!不一会,狂沙漫起,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孩子们也不喊,各自狂奔,或在人家的屋檐下,或来不及,躲在大树下。天空中出现了“咔嚓嚓”的闪电,一道接一道,似天神挥舞着倚天长剑,要斩断人世间的恶魔鬼怪;轰隆隆隆,轰隆隆,一声接一声炸雷声,震耳欲聋,有小孩发出了尖叫,有大人发出狂喊,寻找自己的孩子。庄稼地里的社员早作鸟兽散,食品站的女人们早已涌出库房,焦急地等待着暴雨的结束。天公不作美,倾盆似的大雨,不顾人们的反对,更加狂肆地下了起来。 风雨中,狂奔着一个人,雨伞撑起又收起,奔到食品站跟前,才看清是赵可智。赵可智大声喊着:“水花!”“水花!”杨水花从人堆中走了出来,赵可智把雨衣给水花披上,自己打着伞一把拉着水花向信用站奔去。
赵可智拉着杨水花到了食品站,食品站廊沿下已成了小河。赵可智放下伞,弯腰背起杨水花,朝会议室走。他(她)俩的关系,站里其他人早已知晓,站里在家的人,有的递来毛巾让他们擦,有的递来热水让他俩喝。因为赵可智平常为人很厚道,跟领导关系好,也不得罪群众。同事或同事亲戚家的红白喜事,都是他管账兼写字布置。 夜幕降临了,暴雨转成了中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可智安排杨玉花吃过晚饭,说:“回不去了,你在我房间睡,我睡单位客房”。杨玉花洗过,赵可智把外衣晾起,就离开了。刚在客房睡下,外面的雨又哗哗的直下,伴随着闪电和响雷。这时,传来了杨水花剧烈的咳嗽声和喷嚏声,赵可智意识到,水花可能感冒了。抽屉里有感冒药,他便穿起衣服,敲了敲门,“是我。”杨水花开了门,“你可能感冒了,这儿有药,喝了药,待一会儿,再看看。”他倒了水,杨水花爬起来,侧身喝了药,赵可智看到她只穿了粉红的内衣,也看到了她突突的胸,害怕她难堪,急欲走出去……杨水花却紧紧拉住了他的大手,渴求的目光向电闪,击穿了他全身,她说:“我害怕”。 他只好留了下来,避免尴尬,他熄灭了灯。
赵可智平躺在床边,本来不宽的床,睡两人就有些挤,他有些侧身,但还是感觉能挨着杨水花的身躯,能闻到女孩子特有的体香,能感觉到她温润,软绵的身子。杨水花尽量发出均匀的呼吸,并不显得主动。因为职工宿舍连得比较近,他们俩也不敢语言交流。赵可智偷偷摸了摸杨水花的额头,还有些烫。另外一只手还相互紧紧地攥着,水花毫不放松。后来,杨水花讲,除过初中住校以外,在家里,从来没有跟母亲分开睡过。对于那种事,赵可智不是不想,而是不 了农门,他绝不想再回农门。未婚男女唾在一起,发生性关系,那是流氓行为,是要开除公职的。杨水花当然明白这一点,也只好压抑着自己的性冲动,这一晚就这样在煎熬中渡过了。他们仍然感到了互相之间的甜蜜的爱,克制冲动的幸福,两人建立在相互理解爱慕之上的尊重。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二人互相之间拥抱了一下,一先一后走出房间,见到单位同人都显得自然平和,同事也丝毫不怀疑赵可智做了龌龊之事。 第二天竟是一个好晴天,昨天还是满天乌云,今天却是碧空如洗,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杨水花回到家里,母亲向女儿脸上瞅了又瞅,她以为女儿已经完成了一场伟大的“革命”,已经由女儿身变成了妇人命。 到了结婚的日子,他们按照誓约,按步进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向单位,向两家的亲朋邻里散发了喜糖香烟,等于昭告天下:他们结婚了,她们结婚了! 第二年,他们的胖小子出世了,起名叫云鹤,幢憬未来的一天,他们的儿子能够直冲云天,飞动宇宙,为家族带来好运和荣光。小云鹤出生后,一天一个样,但黄疸不退,县医院治不好,建议赴省城儿童医院诊治,几天后黄疸就退了,但医疗费没有着落,临事临为,赵可智挪用了公款,还没来得及筹措补上,便被信社领导发现了,定为贪污,因赵可智不是正式职工,便被开除回家,没有法办。但赵可智认为值,为了儿子。 星换斗移,儿子已经三岁了,有着母亲白皙的皮肤,周正秀气的脸庞,又有着赵可智的体魄,强壮孔武,小云鹤受到父母的精心呵护慢慢长大了。其后,考上了重点高中,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财经大学,身后的经济资助,便是他那个南京的大姨。此是后话。
隔年,路线解冻了,人们欢呼雀跃,感谢党的伟大,领袖的英明。那些过去的岁月,留给人们摸灭不了的记忆是,越是物质匮乏,越是一场连着一场的运动;越是开足了马力,搞一场连着一场的运动,越是物质匮乏。运动取消,人群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之前,在清理各种历史遗留问题档案中,发现了杨水花父亲在解放战争中,有巨额资金支援共产党和解放军们证明材料,加之南京方面写来的平反申诉,人民法院撒销了当初枪决 水花父亲的判决书,宣布平反。对杨水花母亲也宣布平反,摘掉“地主分子”帽子,向杨水花母亲表示政治上的道谦。杨水花的姐姐和姐夫都回来了,姐夫虽然年龄显大,但身体很好,很威武。水花姐姐小住了几天,不习惯农村的环境,把母亲接到南京,永久住了下来。 其实,杨水花结婚不久,与姐姐便联系上了,只是不便公开。在穿不上,吃不饱的岁月中,水花姐姐资助她们很多很多,不仅衣裤鞋袜,粮票钱款,而且细心的姐姐还给他们寄来北方气候下,各种易生易长的时令瓜果蔬菜的种子,这时人们才知道她家的菜园地为什么总那么丰盛!
一人平反,全家平反。南京来的姐丈在峡西省政府内也有生死与共的战友,一通电话,县政府专案组便派来要员,来到赵可智家里,征求杨水花对后续工作的处理意见。譬如要不要转商品粮户口,要不要参加工作,参加什么岗位的工作。杨水花丝毫不考虑自己,指着赵可智说,“他是我丈夫,让他代替我,转我名下的户口,转我的干部岗位”。专案组的来人面有难色,“这个不便操作,我们汇报上去再看”。及至汇报上去,上级组织叫特事特办,再来征求杨水花的意见。赵可智在杨水花面前说:“你再慎重考虑下,我还是希望你转”。杨水花说,“不麻烦政府了,政府都同意了你能转,又工作过,就转你”。赵可智只好对组织部门们的人说:“要安排,我还是希望搞经济工作,那我到财政所工作吧,离家近,好照顾我妈和小孩。”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赵可智的家是联接城乡的结合部,又是几个乡镇交叉的路门,从家门口经过的干部络绎不绝,渴了找水喝,饿了找饭吃,天晚了,赶不回去,便找歇处住下。杨水花俨然成了沙家浜的阿庆嫂,四面玲珑,八方讨好。又长得姿色,少妇有少妇的“独韵”,她们是叶片丰厚的牡丹,是风雨吹打过后的海棠,是山涧秋风吹过的林泉,又是雪压过后的青松,是冬雪中的寒梅,有韧性,不脆弱,丰满而不是单薄的苗条,和中年以上的妇女又迥然不同,杨水花的时代来临了,她使出浑身解数,要驾驭这个属于男人的世界。
杨水花本是大家闺秀,被不公正压抑了多年,现在好日子开始了,便使出了浑身解数,筹划家庭的未来。她很有经济头脑,尽管山区土地少,不成块,土层薄,她因地制宜,在陡坡处的有土的地方种上天麻和山药;比较平缓的山坡处,垒上石坝,整修出平地,专种营业价值高的杂粮,如红小豆,芝麻,花生;在连翘花盛开的地方,摆开木箱,引来蜂群,养蜂产蜜。河塘边挖出池子,四围用水泥砌成,插上柳枝,引来河水养鱼。房屋周围,荒琢丛生的地方载上竹子,平 地处种瓜果菜疏。自己一个女劳力忙不过来,她便打起周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单身汉的主意,找上三、五个来,管吃管穿管住,成为她的“家庭成员”,天天上坡开荒种地。因为大山区,人烟稀少,集体生产单位本身就是松散的;加上后来又学习小岗村经验,都是单干户,杨水花开创的经验,倒成了“模式”:“山区小农模式”。家庭情况好,有基础,心肠心眼又好,不会折磨穷苦人,哑吧聋人的富裕农户,可以领养五至七人单身户,组织他们参加家庭联产劳动,解决“有 人管”的问题。水花和父亲、母亲都受到社会不公的待遇,同病相怜,对这些寡汉条,单身汉极其同情怜悯。不仅顿顿让他们吃饱,还隔几天改善伙食,吃上猪肉,鱼肉,羊肉。让她姐姐姐丈,把城市里不穿的七八成新的衣服收集起来,邮递回来。县城里人还没有穿毛尼,羊毛衫,驼绒背心,牛仔裤,杨水花家的“伙计”们早己穿上了。当然杨水花穿的更高档,更摩登,更时髦,更城市范,更漂亮靓丽。 有了面积广阔的土地,又有一群庄稼汉,加上髙级的持家生产“总指挥”,赵家的家业迅疾壮大起来。别的不表,单说香油,芝蔴油花生油菜籽油,每年就有五六百斤,红小豆几百斤,绿豆几百宁,黄豆几百斤,更不用说玉米,小麦,稻子。有了粮食,猪也多了起来,肉也多了起来。那高大的正屋的一面山墙上,挂的尽是腌猪肉。在社会上普遍还存在粮食不够吃的情况时,杨水花的勤劳,多智,简直是一个“奇迹!” 话说赵可智在乡财政所上了班,工作很上心,一心扑在工作上。他知道这来之不易,里边渗透着岳父杨永劳的生命,岳母的辛酸遭遇,还有水花对自己的牺牲,他倍加珍惜,积极上进。他把妻子杨水花的经验,大胆推广开去,在深山区推广单身汉家庭领养生产制,其实质是家庭小型养老的刍形,已属社会创新养老的改革实验! 在平川地区他推行庭院经济,小鱼塘,小竹林,小养殖,小加工,小手工制作,小大棚种植,在家家都有“小”的基础上,又自愿组织销售合作组织,把一个乡的生产经营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从源头生产抓起,在普遍富裕前提下,乡财政收入也大幅度提升。赵可智受到上级嘉奖,职务也提升了,被任命担任乡财政组长,副科级待遇。不到这年年底,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书被批准了,成为预备党员。 杨水花有了海量的物质基础,翻修了赵可智祖上留下的破旧房子,盖起一幢四合院房屋,正房五大间朝南,东西厢房各三小间,设置有客厅,主卧一处,次卧五间,灶房,卫生间,娱乐室,书房,一应俱全。也就是说,有自己一家人住的,也有单身汉单元住的,还有下乡干部,扶贫“三同”干部住的,专门留有一间层级较高的领导干部住室。 房子装修好后,未曾料到,第一批“进驻”的倒是一帮“文化人”,是“黄河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带领的专家、研究生,开展秦楚文化专题研究的采风队。他们到来后,山沟沟里顿时热闹起来。采风队本来规定自己起伙,杨水花坚持不肯,“来了客人,主人不招待,向什么话?”一日三餐,便由主家承担了起来。针线茶饭,是杨水花的绝活,不动烟火,八个凉菜上桌是小菜一碟,不成问题。香腊肠,腌制鸭蛋,腌制鸡蛋,酸豆角,调木耳,猪耳朵,等等,不用一刻钟便摆齐了。那碗碟的讲究,会让人吃惊,清一色的明清瓷器制作,那是杨水花娘家祖上留下的,南京姐姐拿去了一部分,给她留下了一部分。这些瓷盘瓷碗,一下子提高了菜的档次,提起人的食欲。 喝的酒,是赵家白酒,是赵可智母亲从过世父亲那里学来的酿酒技艺,用无污染的非转玉米高粱酿制的,酒味醇厚浓郁绵长。凉菜过后,随着喝酒进程,晕素搭配,十三花顺次端上,那些专家学者研究生吃得高兴,喝得高兴,纷纷誇赞水花的厨艺。待到赵可智从单位赶回家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赵可智端上拿回家的水果,借客人解酒。这时,端上来的,是杨水花的姐姐传授给她的“南京一绝”——“南京鱼”,“南京莲藕汤”,“南京鳗鱼汤”等,黄河研究院的一干人等,无论老者,年青人,顿时叫绝,这简直比都城“天上人间”都美! 学者专家们都识书达礼,纷纷上前, 用主人的酒代回敬主人,一人一杯,喝得杨水花,面若芙蓉,灿若三月桃花,是洛神再现!副院长酒精上头,也斜着眼,近乎把杨水花看“进”了身体里,有些失态了。但理智战胜了心底的邪欲,踉踉跄跄的立起身来,答谢主人的款待,即兴赋诗,赵可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后几天,一日三餐,没有重样饭,无污染的菜蔬食材,山珍野味,令他们拍案惊奇! 黄河书画研究院採风队任务完成,临行前,副院长激动之余,要给赵可智 一点留念,用大幅宣纸书写了“守拙”二字,签上字号,年月。其明意,其暗意,恰如其分!是院长的自警,也是对赵可智的提醒,官场混浊,砥砺前行,惟有“守拙”“守诚”“守忠”啊!它是改开四十年,官场的总结,是取代“难得糊涂”最好的字辞! 赵可智进得县城,把“守拙”二字进行,裱糊,镶了古朴庄重的框,挂在家里“首长”室中。 一天,县委书记率领一干人马下乡视察扶贫工作,路过赵家门口。杨水花正在家门口水荡洗衣服,见一干人 人等步行上来,急忙放下手中的衣物,热情地迎上前去,有秘书随即介绍说:“这是县委李书记”。书记见大山里有这么一处好处所,还有这么一个风韵犹存们漂亮“山姑”,便吩咐祕书在此小憩。其时,赵可智请了几天假,正在房后整理蜂房,见一群人进了大门,便急忙赶着回家。回到家里,见是书记一行,大吃一惊,“书记好。”走上前去握住书记的手。李书记是识赵可智的,曾在起讨论过书法。 杨水花匆忙地给书记一伙人发着家里最好的烟,又忙着沏了一壶龙井茶,端上来。让书记进“首长”室休息,其余一干人等在客厅里吸烟喝茶。赵可智陪书记说话,书记边说话边欣赏字画。对“守拙”二字赞不绝口,因为那是真正的名人字画,原汁原味,没有做假。欣赏过“守拙”,书记还问,还有没有其他字画。赵可智看书记对字画还有研究,就把前边书画院采风队,留下的十余幅字画全拿了出来。书记仔细地品尝着,对其中三、四幅画非常欣赏。饭后,小睡之后,书记一行准备开抜,秘书把赵可智拉过一边。秘 秘书小声说:“李书记对字画情有独钟,你这几幅字画,书记说很有收藏价值,他要用钱买下来,或者用他手上的画,换你手上的画,你看如何?” 赵可智脸红着说:“买什么买,书记喜欢的,拿走就是,这些字画又不是我花钱买的。”随后又说:“守拙那幅,我女人姐丈看上了,还没来得及送南京,您给书记说一下,真对不住书记。”秘书给书记转达了,李书记是在本县提抜起来的,知道南京的这位首长,只把其他三幅字画包好,拿走了。 时隔不久,又到了选举年,换届年,一批科级干部进行大调整,书记县长办公会上,李书记提名,要组织人事部门考察一下赵可智,建议担任县財政局主持日常工作的副局长。赵可智在财政所长岗位上,成绩显著,民间口风不错,有一定知名度,经过几轮公示,没有什么举报信举报他,便被顺利任命为财政局第一副局长。 在副局长位子上干了三年,李书记一纸任命,调省城任财政厅长,县城的人们奔走相告,有的说李书记的同学是省常委组织部长,有的说李书记的 的儿子现在是中央某部长的司机,反正是有后台,能直接迈过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副职,立接上正厅长,属于破格提拔。议论纷纷,不一而足。 社会上还有预言家,算命先生,放出话说,李书记升了,赵可智也快升了。李书记下乡在他家睡了他老婆,那只风骚狐狸精,绿帽子他早戴上了。 事实是,县财政历来是赤字财政,要钱财政,哪个县,省上有人,只要能要来项目,就能要来财政拨款,工资就能按时发,反之则困难重重,公务员教师工资都发不下去。李书记走后半年,赵可智也确实转了正,担任了正局长,但那不是老书记走前的特別眷顾,突击提拔自己的关系户。而是新书记的意思,新书记已经熟读厚黑学,深an官场潜规则,早已了解赵可智与老书记的深厚友谊关系,所以在新书记上任三个月之后,力排众议,选择赵可智担任了县财改局长。 赵可智担任财政局长,消息传出,那些眼睛发红,心痒难熬,早已上窜下 跳的对手们撕下了画皮,漏出了原形,射出一支支毒箭,要制赵可智于死地。有的说上,没有的揑上,列出了赵可智靠老婆出卖“色相”上台的“真相”。 他们列出了与杨水花有不正当关系的“后台名单:报社的主编,市人大秘书长,市委副书记,市大大副主任,XX x组织部长……等等。等真正的消息传出来,人们笑掉了大牙,原来他是“要钱专员”,是“要钱”的财政局长。
官场内部知道“真相”,民间只知道“变相”,杨水花是有名的“汽车”,野男人有一大汽车,有领导干部,也有一般干部;有村组干部,还有一般社员。甚至还有说,杨水花特别富有同情心,看到有寡汉条子,一辈子没尝到过女人滋味,她什么也不图,躺在地上,让他上。只要草帽底下是个男人,就会跟他睡。 这些流言,止于智者。一个主持正义,很有公德心的邻人,听到这些流言,气愤的大骂,你丫的,这哪儿是人话,糟蹋人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 是男人都是西门庆,是女人都是潘金莲!这是狐狸想吃葡萄,够不着,吃不上,就说葡萄是酸的,坏的! 及至杨水花为了孩子上学,进了城,人们亲眼看到她的美貌,看到她的善良,看到她对所有人特有的迷人的微笑,表现出对与她相遇的所有人的女性的温柔,人们才相信,她是真的美!这种美是内心与外表统一的美! 杨水花的美只有赵可智知道,那是患难与共的夫妻才独有们的知道,天下能够像他们夫妻那样,从婚姻第一直到今天,能够和好如初,甜蜜如初,幸福如初的,或许只有他们俩,他(她)们是天怜地助,神鬼保佑吧!
作者简介:
薛成林,1947年1月出生,陕西省商洛市商南县城关镇人,1963.9——1967.7商县师范学校读书,陕西师大中文专业函授毕业,本科学历,1980.1——1990.9商南县教研室教研员,1990.10——2007.9商南县高级中学政教处主任,中学高级教师,2007.10以后退休。
有散文发表在刋物上,中国作家网创作小说,散文,诗歌230余篇(首),中国诗歌网创作诗歌750余首,河南诗人网创作4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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